彭远洋却像是吃错了药似的，完全不认同冯悦的话，摇头道：“话虽如此，可如果不是我平时疏于监督和较强部门同志的工作作风和素质，不是我给下面同志施加太大压力，下面同志又怎么会执法如此强横？下面同志执法不强横执法，又怎么会酿成这样的惨剧？所以，冯书记，我觉得自己负有一定的责任。”</p>
狗日的，见过有病的，没见过病得这么厉害的！</p>
都说不追究你的连带领导责任了，干嘛还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呢？</p>
一直站在旁边的没说话的易青云顿时有些看不下去了。显然，他并没有看穿了彭远洋的企图，只以为彭远洋是个老实人。</p>
“既然远洋同志这么说，那我就说几点。”</p>
就在易青云满脑子都是跳起来狠抽彭远洋时，冯悦忽然神色一变，正色道：“作为人民干部，我们就要严于律己。对于错误，我们就应该正视，有则改之，无则勉之。既然你能意识到自己工作中的不足，那就要尽快制定出一个对应完整的对策。”</p>
微微一顿，冯悦扫了眼易青云：“这样吧，李翠花和赵金柱的事情，后续的处理和安抚工作，我已经交给小易了。监狱这次事件造成的恶劣影响，我希望你们计生委系统内部能自行进行自检、自查。刚好小易负责李翠花和赵金柱的事情，就让他监督你们计生委完成这次自查。”</p>
自查？</p>
彭远洋顿时脸色一变，就像吃了一坨屎。</p>
他原本以为，只要自己上演一出以退为进的把戏，冯悦要么顾及这件事的恶劣影响而大事化小，要么严厉批评县里的计生工作而掉入杨县长和自己设下的陷阱里。</p>
然而，冯悦的决定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非但没有中计，反而还顺着自己的话、要自己在系统内部展开自查的工作，并且还让易青云来监督。</p>
这回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呀！</p>
彭远洋苦涩的暗叹一声，讪讪地点点头，表示一定积极配合易青云、认真完成自查的工作，绝不再给领导、给政府脸上抹黑。</p>
等彭远洋退出办公室，冯悦才端起桌上的咖啡，优哉游哉的喝了口，放下杯子，看向易青云道：“小易，你看出来没有？”</p>
“看出来什么？”易青云一愣。</p>
冯悦笑道：“从头到尾，彭远洋都没有替自己辩解一句，反而是一个劲的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生怕我不处罚他。难道你不感觉奇怪吗？”</p>
“对呀，我也感觉很奇怪。”易青云点点头，“冯姐你都说了不打算追究他的领导责任，他却硬是自己给自己身上揽问题。我看这姓彭的脑袋准是有问题，说白了就是傻子一个！”</p>
“你真觉得彭远洋是傻子？”</p>
“当然啦！否则，他刚才为什么非要一个劲的承担领导责任？”</p>
“你要真觉得他是傻子，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冯悦笑着摇摇头，“这彭远洋不但不是傻子，反而是个极尽原话、聪明非常之人。”</p>
“冯姐，我没听错吧？你竟然说他聪明？”易青云惊诧的合不拢嘴，显然，冯悦的话让他既感到费解、又感到好笑。</p>
作为聪明人，就应该懂得审时夺度，趋利避害。</p>
可反观彭远洋的行事，非但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撇清自己的责任，反而还一头扎进去，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这样的人，能算得上聪明人？</p>
易青云的答案显然是否定的。</p>
甚至，在他眼中，彭远洋压根就跟聪明这两个字不搭边。</p>
“你呀，还是年轻了点，经验远远不足！”冯悦似乎看透了易青云心中所想，笑了笑，从旁边书橱里抽出一个文件夹，推倒易青云手边，“你看看这个吧。”</p>
“这是什么？”易青云一边问着，一边打开文件夹翻阅起来。</p>
“你看看这份文件，就知道我为什么说彭远洋是个聪明人了。”冯悦简单解释了一句，捧起咖啡浅饮一口。</p>
不到三分钟功夫，易青云就将整份文件粗略的翻阅了一遍，放下文件，他不自觉地冷吸一口气。很明显，文件所传达的精神让他感到吃惊。</p>
“都看完了？有什么收获？”看着若有所思的易青云，冯悦微微一笑。</p>
“彭远洋真是个聪明人呀！”易青云长叹一口气道。</p>
“是吗？”冯悦笑看着易青云，俏丽的脸上挂着几分似有期待的神情，“那你倒是说说看，彭远洋都聪明在哪里？”</p>
“彭远洋肯定仔细看过这份文件，清楚计生工作的重要地位，更明白中央要贯彻执行计生工作的决心。”易青云点头道：“是以，他才有恃无恐，并且在冯姐面前玩以退为进的小花招，企图让冯姐骑虎难下、进退两难。”</p>
“你说的不错。”冯悦点点头，话锋突然一转，神色凝重道：“如果说这只是彭远洋自己的行为和心思，那倒没什么担心的。我只担心……”说到这，冯悦犹豫着没往下继续说。</p>
易青云接过话茬道：“冯姐担心是杨县长在背后指使他这么做？”</p>
冯悦点点头道：“不错。如果这件事背后真有杨县长的影子，那我敢肯定，县里的计生工作绝对比想象的还要糟糕，而且极有可能牵连很广泛。”</p>
“这么说来，冯姐让彭远洋在县计生委系统内展开自检、自查，并让我监督，就是想让我以监督为名，暗地里调查这些事？”易青云若有所悟的看向冯悦。</p>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冯悦点点头。</p>
……</p>
县长办公室。</p>
杨爱国杨大县长狠狠地抽着烟，烟雾缭绕，让人看不清他的脸。</p>
在他对面坐着一个人，一副点头哈腰的模样，正是刚从冯悦办公室出来的县计生委主任彭远洋，正小心翼翼的跟杨大县长说着什么。</p>
也不知道彭远洋跟杨大县长说了些什么，杨大县长两根眉毛一拧，怒目圆睁，冷哼道：“你到底有没有照我说的做，冯悦怎么可能不上当？”</p>
“我哪敢违背您的意思啊。”彭远洋点着头，“刚才我都照着县长的意思，将所有责任往身上揽。可冯书记却说事情没我说的那么严重，根本没有追究我领导责任的意思，只是要求我在计生委系统内展开自检、自查的工作，让她的秘书易青云监督我执行。”</p>
“冯悦真没有追究你责任的意思？”杨爱国有些不太相信。</p>
“没有。”彭远洋摇摇头。</p>
“不可能呀。”杨爱国砸吧着下巴，自言自语道：“照她一贯对付我的手段，还有刚才他在沙河镇处理那件事时的表现来看，她这会儿肯定会穷追猛打。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你呢？这实在是匪夷所思……”</p>
“县长，我觉得……”彭远洋支吾着张了张嘴，又很快闭上。</p>
杨爱国冷哼道：“想说什么就说，扭扭捏捏，跟个娘们似的。”</p>
彭远洋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我觉得，要么就是冯书记之前也看过那份有关中央要大力贯彻计划生育工作的文件，猜出县长您借我来对付她；要么就是冯书记怕扩大处理此事会让市里对咱们县不满意，所以大事化小……”</p>
“你说的不错。”杨爱国点点头，“不过，我觉得冯悦看过那份文件的可能性不大。自从她来了浠水县上任之后，一门心思的只顾着抓经济发展，根本无暇顾及其他。更何况，那份文件是去年下发的，她也不太可能去翻看……”</p>
杨大县长自顾自的分析着，彭远洋也不敢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在边上。</p>
自我琢磨了大半晌，杨大县长终于一拍大腿道：“好了。远洋同志，这事我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你不必为此担惊受怕。冯悦让你在县计生系统内部自检自查，你就自检自查吧，如果可以的话，动作尽量搞大点，最好弄得人尽皆知。另外，至于易青云那边，你也看顾着点，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总之，别让人抓到什么把柄就行。”</p>
“是！是！我知道了，县长。”彭远洋忙不迭的点头应下来。</p>
……</p>
从冯悦办公室出来，易青云匆忙去找县委宣传部部长杨大年，跟杨大年商量组织第一批参与新型农畜牧业发展项目的农户们和夏雪签署收订合同的事情。</p>
易青云赶到杨大年办公室时，杨大年正忙着打电话。</p>
看到易青云进来，杨大年应付了几句，挂掉电话，苦笑着摇头抱怨道：“小易主任，冯书记这次丢给我们的担子可不轻呀。我从昨天冯书记交代下来后，就开始为这事忙碌，昨天下午跑了一下午，今天上午打电话都快磨破嘴皮子了，到现在还一无所获……”</p>
“我来找杨部长，就是要跟杨部长说个好消息。”易青云嘿嘿一笑。</p>
“好消息？”杨大年顿时喜上眉梢，一把抓住易青云的胳膊，兴奋地道：“小易主任，难道你帮农户们联系到商家了？”</p>
“是啊。已经谈好了。”易青云点头，“不过，冯书记的意思，要这些农户们跟上架签署一份收购合同，要保证双方能够互惠互利、公平交易。”</p>
“冯书记考虑的很周到。基层工作难做，下面这些农户们大多文化程度低，不乏会有一些胡搅蛮缠的人，有份合同作为规范的标准，到时候出了问题处理起来也容易。”杨大年深以为然的点点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