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算计自己的人并非特尔罗,而是精明能干的国王陛下。无论是特里帕蒂,还是自己,都被赞歌威尔当做工具利用,以达到激化国内矛盾,给老派势力致命一击的目的。
他成功了,他做到了。
唐方在“乔治亚”对贵族的大屠杀彻底激怒了既得利益集团,同时将老派势力也拉入深不见底的泥潭。
艾德文娜今天打扮的格外美艳,轻细的眉弯起一道月钩,配上唇边阳春白雪般的笑,更显妩媚动人。她就像要参加一场盛大晚会,而不是低沉压抑的政治会议。
她环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崔斯特身上,微笑着点头示意。
他同样点头回礼,只是依旧面无表情,让人很怀疑他是不是不懂审美,或者骨子里没有男人的冲动。
在图兰克斯联合王国贵族圈,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漠视艾德文娜的美艳,赞歌威尔与崔斯特便在其中,正好说明这对君臣是同一种人。
艾德文娜现身以后,接下来是老派势力的芬尼公爵,然后是新派势力所属,远在边疆的几位侯爵,再然后是罗宾逊侯爵、阿鲁迪巴侯爵。
一位又一位大贵族出现在会场核心区域,他们中一半以上都是利用投影方式参加,只有距离首都经济圈比较近的贵族才会亲自到场,为自己一方政治势力助威。
在这种关系整个图兰克斯联合王国未来的场合,真人到场自然远比一道投影更有分量,也更加合适,还能够随机应变,处理一些比较紧急的事务。
一刻钟后,图兰克斯联合王国各地领主通过投影参与与实际到场两种方式进入会场,数量已经过半。
空调系统将会场污浊的空气抽走,注入新鲜的,含着丝丝缕缕淡雅清香的优质空气,令宽敞的会堂始终保持洁净与舒适。
图拉蒙与一位年轻的侯爵由大门方向走入,他没有走王族成员与国王陛下近臣才有权通行的专属通道,而是由大臣们来的地方进入,走过老派势力与之间的过道,往主席台所在核心区域一步一步走去。
猩红的披风在地面拖曳出翻滚的红,如同猎猎燃烧的火焰。厚重的皮靴踏在红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好像一幕色彩鲜明的无声电影,让人感觉不适,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
几名老人眯起双眼,望着武功卓越的亲王殿下,望着用决斗的方式从亲哥哥手里抢过侯爵宝座的瑟维斯?瓜林,表情异常阴郁。
他们认为图拉蒙是故意的,故意从大臣们入场的正门徐步走入,为的就是给老派势力与成员压力,像一个凯旋归来的大将军那样宣示自己的荣耀,宣示赞歌威尔对王国的绝对权力。
“真嚣张。”
“他是图拉蒙,他有嚣张的本钱。”
两名隶属的财政部门要员小声议论着,说完还瞟了一眼新派势力成员,目光里隐含嫉妒与艳羡。
站位是一门艺术,跟对人与投胎一样,是一项本领。
新派势力的成员正是因为选对靠山,才有今天的趾高气昂,才有今天的扬眉吐气。
当年亨利埃塔权倾朝野的时候,他们畏首畏尾,小心翼翼的活着,直到今天,他们会随着赞歌威尔走上权力巅峰,享用胜利者的美酒,倾听失败者的哀嚎。
“早知今日,当初艾维登门拜访的时候应该更加热情一些。”一位交通部门要员感慨道。
当年亨利埃塔打压支持赞歌威尔一方的保王派势力时,他为避免波及自身,转而亲近特里帕蒂,加入的势力。今天,他口中的艾维已经是卫生大臣,他却在交通部门一坐就是十几年,过着没有未来的生活。
一些人对瑟维斯?瓜林投去不屑与鄙夷的目光,另一些人则对他欣赏有加。
他才40岁,便成为侯爵领的主人,享受万民敬畏与至高权力的滋味。
不屑与鄙夷是因为他设计陷害自己的兄长不得不接受挑战,与他进行决斗。最后,瑟维斯用长剑在他哥哥胸口连捅18剑,眼睁睁看着一奶同胞流尽鲜血死亡。
他还把那些敢于反对他的人全部砍了头,包括他的嫂子,还有10几个侄子,并把他们的头颅挂在王宫门口曝晒7日之久,而那把染血长剑,被他插在主宫门廊前方的石台上,与那些鲜花绿树为伴。
这很残酷,又很公平,因为那是一场堂堂正正的决斗。瑟维斯用他的剑战胜了对手,没有人能多说什么,世人所能指责的,无外乎他的狠辣与无情。
但……权力之争不是一向如此么?所谓胜者王侯,不外如是。
无论哪朝哪代的历史,都是被斑斑鲜血浸染,被累累尸骸堆砌而成。用杀戮来获取权力,是一件最为便捷与有效的手段。
很多人说他残暴无道,图拉蒙不那么认为,非常欣赏他的武勇与狠辣。
当图拉蒙以亲王之名为瑟维斯喝彩,并邀请他一起为国王陛下分忧,那些曾经唾弃与咒骂他的人变成了哑巴,而更多的人,选择为他欢呼。
从此之后,再没人敢质疑瑟维斯的爵位合法性……起码当面不敢。
图拉蒙与瑟维斯走的很慢,宽实的背影承载着许多人的目光与心情。他们迈出的每一步,都像是一次擂鼓。
当然,鼓声不在靴下,鼓声在老派势力某些人的心里。
其实图拉蒙觉得这样的亮剑不完美,因为腰上的剑鞘空空如也,没有寒光闪烁的剑柄,没有那份让他觉得心安的重量,终究少了一分锋锐,或者说杀意。
瑟维斯走到艾德文娜下方侯爵区坐下,平静地注视着那个美艳到妖冶的女人……不,老女人,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渴望情绪。
图拉蒙走到吉尔科特身前,一脸平静地喊了声:“叔父。”然后转身走回自己的席位坐下,冷脸望着台下一言不发。
他的表情很冷淡,吉尔科特的表情更加冷淡,甚至可以说冷漠,因为他连眼皮都没有抬,半躺在座椅上,似睡熟一般。
所有人都知道图拉蒙最近在干什么,将会干什么。
他就像国王陛下手中的长剑。
长剑所指,自然便是战场所在。
今天,战场就在这里。
图拉蒙与瑟维斯坐下不久,又有几位领主通过投影方式接入会场。
同时,一些有王族血统的亲王与公爵也陆续到场。
参加会议的人员渐渐到齐,核心区域只剩下寥寥几个空位,唯独最前方的主席台,依旧有些冷清。
灯光愈明亮,照在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上,有着不同的颜色,人群里时而响起几声轻咳,短暂地打破弥漫在会场上空的压抑,一些人会趁机抓抓油腻的脸,一些人会趁机呼出堵在胸口的浊气,连踌躇满志的新派势力成员,也收起脸上的笑容,静静等待博弈开始。
图拉蒙与瑟维斯的到来是第一个高潮,绝不是最后的高潮。
因为亨利埃塔还没到,因为赞歌威尔还没到。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在图拉蒙与他们二人间突然出现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再一次将会场送上高潮。
王室成员专用通道的门向两边打开,一位满头银发,鼻孔带着氧气管的老人坐在磁悬浮椅上,在几名宫廷侍女陪同下进入会场。
他太老了,差不多有120岁,脸上层叠交织的皱纹松松垮垮,把大半张脸都遮起来,在那双昏花的老眼中看不到任何光芒,像一坛没有涟漪的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