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克扫过露易丝,扫过面无人色的其他几名空姐,又扫过普通舱表情各异的乘客,以及某些被外面场景吓哭的小孩子,清了清嗓,大声说道:“大家不要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唐方来了。”
唐方?
整个普通舱仿佛一锅沸腾的开水,惊呼声此起彼伏。
如果说在客机升空前,还有些人不知道他是谁,那么在客机落地后,便再没人不知道这个名字代表什么。
首先,因为这个名字,他们才会获救。
其次,那些关心时政的人刚刚告诉过不知道的人,他曾经做过什么,又将成为什么。
最后,律师先生是他的朋友,既然他们是朋友,想来自己这些乘客不会有性命之忧。
一些人在脑海里画出大大的问号,不是说唐舰长正在“娜塔莎”养伤吗?怎么突然出现在甘加达斯市空港,还对市长先生的手下大开杀戒,他的好朋友赛克?巴卡尔明明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
如果他不是为赛克出头,那会是谁?答案似乎只有一个------崔恩浩。
唐舰长跟崔恩浩之间没有什么关系吧,他会因为不相干的人恼羞成怒,不惜得罪克哈纳鲁勋爵?
露易丝记得赛克?巴卡尔在安抚崔恩浩的时候说过,要引荐双方认识。她只当那是随口一说,毕竟那样的大人物,哪里有时间与精力同一名恐怖分子交朋友。
然而眼前的一幕告诉她,他还真就这么做了,从变形机甲落地,到战火平息,他的所作所为无论怎么看,都是在替崔恩浩报仇。
就好像……就好像他知道k383次客机上发生的所有事情一样。
赛克摇头叹息:“这家伙……还是那么无法无天。”
维京战机从天空落下,二话不说就是几百发子弹下去,把象征王权与武力的警察与宪兵全数送上西天,找遍整个图兰克斯联合王国,恐怕也只有他才干得出来。
便在这时,大步走向连接通道的唐方摘下鬼面,冲两翼吓傻的官媒记者与市政厅工作人员说道:“继续你们的拍摄任务。”
继续……拍摄任务?
许多人对此一脸茫然,拍摄什么?拍摄他杀人的画面吗?
他们扭脸望向两位市长,想从上司口中听到些什么。
回答他们的是40口径弹头的呼啸。
扬沙与弹坑在摄像区左右的空地绵延,火焰与硝烟涂黑他们的衣衫,坚硬的混凝土块将靠近外围的市政厅工作人员打得鼻青脸肿。
“继续拍摄任务。”
唐方的声音重新钻入耳廓,惊醒绝大多数人。
记者们努力挪动软弱无力的腿,用哆哆嗦嗦的手指调试摄像机参数。他们中的一些人认出了那张脸,然后变得很精彩。
当然,他们脸上的表情再精彩,也没有几位大人物的表情精彩。
杰克?斯通一阵剧烈咳嗽。相隔半日,再次看到那张让他做了整晚噩梦的脸,糊在嗓子眼的口水不小心灌入气管,于是呛到了自己。
左腾雷的脸很白,像墙壁新涂的腻子粉,丝毫没有看见老乡的亲切。
“吆,市长先生,又见面了。”唐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多亏您那辆磁悬浮车,我才能在昨晚的恐怖袭击中活下来。”
毫无疑问,从字面意思看,这是一句感谢语,然而听到杰克?斯通耳朵里,比半夜鬼叫更刺耳,对面那张脸夹在满是鲜血与尸骸的跑道背景下,比深渊恶魔更加阴森。
“你……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遗憾的是,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
“我听说这里有一场好戏,特意赶过来给两位市长捧场啊。”
捧场?狗屁捧场,这小子分明是来杀人的。无论是杰克?斯通,还是左腾雷,都知道他在说混话。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是公然对抗政府!”杰瑞?华盛顿色厉内荏说道:“就算你有摄政王殿下撑腰……”
警察局长没能说下去,一把黑色长剑便洞穿他的胸口。
那把剑去的也快,回的也快,闪亮的刃口有一线红淌下,在剑尖汇聚成一粒血珠,落在粉碎的玻璃幕墙碎片上,摔成无数小红斑。
他捂着伤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又侧身卧倒,用茫然的目光望着那张越来越遥远的脸,嘴唇嚅动几下,似要说些话语,只是没人听清内容。
直到血水在警服下面铺开,灌满幕墙碎片间的缝隙,正义的警察局长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去与那些听话的小弟团聚。
今天注定是一个热闹的日子,起码对于孟婆姥姥而言是这样。
旁边的记者们感觉皮肤表面生出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很多人不自觉环拢双臂,尤其是市政厅的女职员,原本精致的五官扭曲变形,想哭又不敢哭,想叫又不敢叫,想跑又不敢跑,只能捂着嘴,低头不去看前面发生的事情。
他就那么把人杀了。
从黑甲人手里接过一把长剑,很随意地送入警察局长的胸膛,就像杀一只鸡。
他甚至懒得听警察局长把话说完。
杰瑞?华盛顿好歹拥有男爵头衔,还是甘加达斯市权力场上一号人物,但就这么死了,面对摄像机镜头,毫无尊严地死去。
无视那些骇然目光,他将黑暗粒子长剑轻轻挽了一个剑花,倏然刺中左腾雷大腿。
鲜血由西裤破口飚射而出,副市长惨哼一声,坐倒在地。
“哎呀,一时失手,没扎准地方,抱歉,抱歉……”
这是赤oo的羞辱。
“为什么要这样做?”左腾雷怒吼道:“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有后果吗?”唐方说道:“会有什么后果呢?”
他指着那些记者说道:“你们……谁来跟我说说会有什么后果。”
谁会在这时候为市长大人说话?没有人!
那些宪兵与警察便是榜样,还未凉透的杰瑞?华盛顿便是标杆,任谁都看得出,唐舰长虽然一脸平静,说话的语调也没有火气,却毫不掩饰眼中的愤怒与杀意。
于是人们得出一个结论,他是来为崔恩浩报仇的,任何胆敢阻挠他的人,都将成为两位市长的殉葬品。
“为什么要帮一个恐怖分子出头,他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做!”左腾雷说道:“这种事情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发生,你管得过来吗?”
唐方说道:“我当然管不过来,但是发生在眼前的事情,总得管上一管,那样我的心情会变好一点。所以,你们真的很倒霉。”
左腾雷使劲按住伤口,那根本抑制不住汩汩而出的鲜血,刚才那一剑刺穿了他的腿部动脉,如果放任不管,只有失血过多而亡这一个下场。
让他不能接受的是,唐方没有像对待杰瑞?华盛顿那样,一剑刺穿他的心窝,那把长剑收回去就再也没有递出的意思,也就是说,这小子分明就是想让他在无限恐惧中流血而亡。
“你……你这个魔鬼!”
唐方用怜悯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说道:“今天我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被魔鬼叫做‘魔鬼’,那种感觉……真的很棒。”
他的语速不快,很平和,听不出一丝激情,尽管用了“很棒”这两个字。
他的表情很认真,仿佛老教授做学术汇报,有点无聊,但很实际。
“这不公平。”左腾雷说道:“或许我有过错,但罪不至死。”
“法律决定百姓的生死,你们决定法律的生死,我决定你们的生死,这很公平。”
左腾雷的嘴嚅动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这个疯子……国王陛下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就像在“克哈诺斯”门口轰杀弗拉基米尔是打泰伦亲王的脸,他现在做的,毫无疑问是在打赞歌威尔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