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多言,只是点点头说一句“我知道了。”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鱼缸底部腾起一团密集气泡,游鱼的嘴巴一张一翕,无神的眼珠望着外面的世界。
唐方拿着茶几上的火机,在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镀银的表皮印刻一只苍鹰,造型与阿罗斯手上那枚相似,但是脸上僵硬的神彩与眼波,明明白白告诉拿着它的人,手里握的东西不是真实桀骜的雄鹰,只是一件死物。
他明白布哈林刚才说的那番话的意思,打消了去找耶格尔的念头。
他曾经隐藏身份与耶格尔交流过,很清楚年轻人的脾气,起码在固执这点上同阿罗斯很像。站在局外人的立场进行采访,耶格尔或许能够平心静气对待,若是变成利益相关方,哪怕他是威名赫赫的唐舰长,以那小子的脾气,也未必会给予优待。
20年……做了整整20年的孤儿,现在突然有个人闯入生活,说是自己失散多年的父亲。换成是他,也不可能轻易接受。更何况老兵对于银鹰团来说是酿成当年惨剧的重要人物,对于把国家视为养育父母的耶格尔来讲,怎么去接受?怎么去原谅?
像许许多多银鹰团年轻人一样,耶格尔忠于这个国家。不,他对银鹰团的感情比一般的年轻人要更加深厚,可是呢……这样的他有一位罪人父亲。
站在爱国情怀的角度,这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而是一件无比讽刺,无比羞辱的事情。
唐方离开沙发,仰倒在床尾,望着干净明亮的天花板,喃喃自语道:“时间……真的是一副良药么?”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移动视xun仪响起悦耳铃声,一条简讯跃入视野。
消息来源方是停泊在鹿纳尔恒星系统战舰码头的米诺陶级战列巡航舰,内容是银鹰团第三执政官发来联络请求,希望立刻与他面谈。
老兵与耶格尔的事情陷入泥泞,一时片刻无法解决,他总不能一直耗在这里。
想到这里,将行程计划发给诺娃、布哈林与阿罗斯后,他起身离开房间,先去见了典狱长,请他给耶格尔一段假期放松心情,然后郑重告辞。
典狱长连早餐都没有顾上吃,坚持带着管理人员到码头为他送行。
登上穿梭机的时候,阿罗斯已经恢复往昔状态,身上的酒气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还以为老兵会同上次一样坚持留在太空监狱,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调整好个人情绪。
诺娃启动穿梭机引擎的时候,布哈林冲他笑笑,拍着他的肩膀小声说道:“你以为罗兰借酒浇愁是在为儿子的反应么?错,大错特错。”
党魁先生很没有硬汉风度地道:“作为罗兰最亲密的战友,我想告诉你的是,让他愁眉不展的关键因素是……如果银鹰团方面以耶格尔相要挟,在某件事上逼你就范,他作为关键人物该如何取舍……”
诺娃小姐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唐方翻个白眼说道:“你是他肚里的蛔虫么……”
党魁先生哈哈大笑道:“还以为你会说我是他前世的老相好。”
一句话把他刚刚营造的细腻智慧风格毁的干干净净。
诺娃专心驾驶穿梭机,唐方选择打开移动视xun仪浏览凯莉尼亚发来的简报。
…………
半个小时后,米诺陶级战列巡航舰离开战舰码头,化为一道闪光消失不见。
同上次进入拉格拉斯恒星系统不一样,这次没有通过公众渠道进入,选择由托马斯?昂科鲁提供的隐秘通道进入。
还是基恩?格林斯潘引路,还是拉格修斯星南极上空那座私人空间站,还是那个有巨大玻璃墙壁的房间,只是没有了蜿蜒远去的彩色极光。
托马斯?昂科鲁坐在上次见面时坐的那张椅上,右手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支烟,目光透过袅袅升空的烟气,看着几人进门,落座身前。
“在鹿纳尔太空监狱的事情……办妥了吗?”
阿罗斯从兜里摸出雪茄盒,拿出一根放到嘴边点燃,用力抽了两口。
雪茄的味道比香烟的味道更浓,更重,更刺鼻。
唐方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事情并不顺利。”
托马斯?昂科鲁没有感到意外,叹了口气说道:“我这边……同样很不顺利。”
米诺陶级战列巡航舰才离开拉格拉斯恒星系统短短几日,第三执政官阁下便急匆匆发来联络讯息,希望能够面谈。他还以为事情进展顺利,梅亚尔那些人同意了自己的请求,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梅亚尔那些人依然不同意撤销针对罗兰先生与布哈林先生的通缉令。”
唐方默不作声,只是静静望着托马斯,意思是需要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