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知远道:“当年同年都疏远了,本府也不是好交游之人。”
林延潮听了几乎要拍大腿了,心道原来如此啊,你付大人不好交游结党,但我林延潮是啊。眼下谁都知道你得天子赏识,指日就要大用了,这时候与你交好,肯定也能沾上你的好处。
林延潮笑着道:“原来如此,府台若是不明可以早说,小弟于京中之事倒是略知一二。这一次府台入京……”
“哦,司马果真交游甚广,于京中之事知之甚详,敢问你的消息是从首辅那得来吗?”
林延潮的笑容瞬间敛去,而付知远仍是在喝着鱼汤平静道:“四百顷的淤田,是你变卖了?这钱是在你口袋中,还是在抚台手中,或者在元辅大人那?”
不经意间杀机陡然出现,几句不经意的试探中,付知远亮出了刀。
现在这把刀朝林延潮砍了过来。
林延潮作色道:“府台,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延潮知道自己大意了,这付知远是好官没错,但不等于君子可欺以方。若真要斗法,林延潮不一定是对方对手。
林延潮现在不知对方底细,也不知对方掌握了多少,于是决定观望。
但见付知远将碗推在一边,一字一句的斟酌道:“林司马,你设局对付马玉,辜明已,付某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几百倾淤田是老百姓的!”
林延潮听了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冷笑道:“府台,你前程似锦,犯不着为了几百亩淤田断送了仕途。好吧,就算这几百亩淤田不是林某贪的,难不成还能将官司打到皇上那去?”
“你马上就要调任了,这里的事不好管,留给下任府台,这笔糊涂账就是死账,无论是谁都不会管的,也不敢管。”
付知远道:“看来真不是你贪的,老夫派人查过了,是农商钱庄支的卖田银子,绝没有左手卖给右手的道理。”
林延潮怒道:“你竟然派人暗中查我农商钱庄的账?”
林延潮心想,果真最危险的敌人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付知远道:“林司马,农商钱庄所为之事,实如当年王安石的青苗,均输二法,本府的银钱有一半经钱庄之手,本府如何不派人暗访?再说换你任知府,你会容忍佐贰官在府里另设银库而不察问?”
林延潮冷笑一声问道:“那你查到什么了?”
付知远道:“尚未……不过淤田的事倒有了突破,也算是有所得。”
“付某不是有意与你过不去,只是眼下既是担了归德的父母官,就不能不管。就是不是这归德父母官了,但只要这事经了我手,本府也要查到底。老百姓的田,付某都要一寸不少交到老百姓手里。”
“你怎么不知林某把田卖了,又把钱交给老百姓了?”
付知远笑着道:“付某不是三岁小孩,你这一次为了对付马玉,肯定动用了不少资源,这淤田你大概是暗暗变卖了讨好朝中哪位大员了。本府当然知道辜明已,十几位御史前车之鉴在前,但这是党争,付某现在只想知道这田你拿去送给了谁,付某找他去要就是,不用麻烦司马你!”
堂吏听见二人起了争执,不知何事,进来后又被付知远轰了出去。
林延潮见付知远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点点头道:“好,府台你真想知道我将淤田送了谁了?行,我就拿实话告诉你,这田我卖给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