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战场。”
试探性的攻击并没有持续太过长久的时间,确认当前环境不会短期杀死自己抹除虚空烈阳之后,维斯瑞凡抓住了一个飘落至此的存在性漩涡并直接加入了战场。
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无以数计带有血色纹路的箭矢和长矛从大地的深处升起,它们在秩序世界和虚空无形的边界之间跳跃,它们那若有若无的虚幻残影标记着它们的自我独立和高明的弹道,它们的跃迁方式可能就是被称之为虚无之矛的帝国武器从虚空跌落进入秩序环境的另一类使用方法。它们彼此互不干扰,它们形成的道路无穷无尽,它们绕过同样划过路径的黑暗光影和种种混杂着各式各样的不明实体进入天空,向着照亮九天上下的烈日疾驰而去。
阳光化为暴雨,从天空中泼下。阳光占据了许许多多的路径,卡死了无以数计的映射,许多导弹和阳光正面相撞并在光与暗中直接湮灭,它们留下的黑空间也被中和。而突入秩序场的导弹们,即使是它们也难以深入那粘滞到近乎变成一堵实际的墙的秩序空间,它们突兀的爆炸,利用无法观测规则不存的黑暗割下太阳边界的一小片微不足道的光芒之后,它们荡然无存。
地脉汩汩涌动,钟声会干扰自己的存在,钟声会杀死自己的生命,但那没有关系。
无穷无尽的太初资讯被地脉抽取并送抵中央巨塔,塔尖上,大陆与决战旗舰共同维持的黑红色巨星变得更加明亮,一组新的信息模组“弹药”已经完成充能。恒星开始压缩,就像是给出示警一般,周围的空间似乎具有智慧,它们彼此稍微分开,为即将到来的信息暴流提供能够供它发挥当前所需模式下最大破坏力的虚空通道。血红色的长矛被激发,它们直接掠过所有仍处于路径之中的攻击,并率先接触了烈阳的秩序场。
“......”
烈阳表面的一部分就好像一瞬间被吹动起来,它们向着同样的方向汇聚,彼此不断叠加,形成了甚至可以使得星球稍微变形的惊涛惊涛骇浪。无数眼睛的瞳孔深处开始变得明亮,它们无视了所有不断骚扰秩序场边界和护盾的种种攻击。所有目光所有意志遵循维斯瑞凡的指令汇聚于一处,它们之中,蕴含着坚固的、早就已经被确认的映射——它们是会被牺牲掉的部分,维斯瑞凡知道,这一部分被末日—创世“锁定”了。
血红色的光柱撕开了秩序场边界,击穿了层层护盾。它被赋予的、用来推动的那一部分变化,就只有最纯粹的解体和破坏,它们就是现在造成巨大变化的变量因素,强大的太初信息聚合体。它撕开了交织在天顶上方的防御,并且与所有目光正面相撞。
这次攻击很强大,而这样强大的攻击又有很多次。
飘摇的星冕击碎了那道光柱的本身,并在其中插入了越来越多的漏洞赋值点,末日—创世开始被影响,它被偏转分裂形成无数射流。它们最终还是从天空中降临,在烈阳的表面轰击出层层混杂着鲜血的涟漪,这些涟漪形成的风暴能跨越烈阳相当巨大的“表征表面”,让整颗太阳变成一口在虚空中鸣响的巨钟。
一阵阵或许可以被称为是疼痛的感觉汇聚到了那具对于烈阳本身来说已经无限接近于不存在的身体上,烈阳名义的控制核心投影上。女孩眉头微微皱了皱,她用脚尖轻轻点了一下太阳的表面,这如同点水般微弱的动作,使得太阳有些不稳定的表面再次重新安静下来。
自己是不是虚空的“中心”并不确定,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自己一定是现在战场的中心。
密集的攻击和攻防在所有层面交互,而它们通过彼此最适应的“习惯”被观察到的内容,则是弦之间冗杂的交互和黑暗深邃的天空中璀璨残酷的华盖。华盖的边界有许多缺损和许多不该出现的棱角——它们很显然已经被所谓的“时间轴破碎割裂”攻击切下,并且被抛进了某些永远都不可能响应现实交互的黑区间里。
两座山峰,两颗太阳,被群星环绕,它们之间的每一次吐息和每一次闪烁都会震动异质的星光。钟声虽然仍在抹杀一切,但是拥有重重防护结构,以及自身无比强大,拥有厚重底蕴的造物们并不在意这些。它们只是进行着积蓄的充能,血红色的恒星凝聚出了无数的长矛,还有许多条星环和千百颗已经如同虚空一样深邃的反耀斑,它们很快就会被投射出去,用来清扫战场中围加的混乱。
如同血一般的天穹的另一边,太阳的天极爆发出了一束明亮的光芒,两组呈现螺旋状交替爬升或者下降的白色团块从天极壳中升起,它们不断彼此超越,交替向上爬升或者向下跌落,而它们自身蕴含的种种属性也越发不同,一部分越发微化,它们跌入了最细微、最没有规则和性质的微元层面,而它们的对面,无尽延伸的天极柱已经抵达第九天顶,那代表着现在已经能够点亮的极限。
回荡着悠长的丧钟钟声的九重天空,与贯穿秩序存在于九天上下的炽烈光柱同在。抹杀一切被记下的的秩序的钟鸣,与不断荡漾开来的白色极环对应的叙事层轰炸交相碰撞,在实际的信息层面,实形的存在层面以及虚无缥缈的超越影像层面彼此湮灭。
两颗太阳,它们同源,它们共享着场和存在属性,它们因为相同的力量和影响而强大,它们之间的光芒好像直接代表着两个极端,它们彼此之间分庭抗礼。
无数星光在它们的震荡之间陨落。
“唉……”维斯瑞凡的再次叹出一口气,尽管在她的眼睛里,那座闪烁着紫光的巨翼释放出的光影相当清晰,但是它却始终没有回应自己,也没有回应“他”的另一半的呼唤。
她直到为什么虚空矩阵会留在她身边,她也同样知道他曾经想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他们又都做了些什么想了些什么,有很多话想要说,但是现在,还没有一个足够恰当的机会。
每时每刻,遍布在大陆周围、天空上下的群星伤亡都在急剧增大,组建成为群星的,是帝国历史中自己可能前所未见的、无比强大的超级舰队,但是它们并不能简单而粗暴的撕破大陆本身的防御层,即使它们没有被削弱,恐怕仅仅依靠它们也做不到——自己看得出来,这座身披重甲闪烁着黑红色光纹的大陆是虚空中难以想象的巨型设施,它拥有的三层最直接也是最坚固的防护体系,几乎可以囊括它自己划定的九天上下绝大部分的信息模型,或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可能真的是“无解”的。
或许从混沌的角度来说,可能在虚空和秩序的脆弱边界,在规则本身并不稳定的地方可能会有一些可以下手的漏洞,但是倘若对于这三道壁垒来说它们都算是漏洞,那么对于技术水平可能还远低于它们的、星明文明自身的种种造物来说,那些漏洞可能根本就是混乱的无法之地,甚至可能是存在的禁区。
抵挡攻击的细微窗口时间之余,她留意到了那些自己是放出去的、现在在屏障之外游荡的反超形而上实体。
那些无形无质的光团甚至一眼看去会得到一种沉稳和安静的感觉,就好像内心的杂念会被它们净空。
“如果按照我的想法,这里的一切都是割裂破碎的,它们的现象与本质都无法完全对应,无论它们之间的关联关系是善意还是恶意,这些难以想象,更难以理解......”维斯瑞凡知道很多,虽然直到现在她仍然在“学习”,但是她曾经积攒下来的知识和无形之中自己的躯体形成的记忆,已经足够让自己理解一些曾经可能理解不了,或者会因为自己的固有观念而下意识的拒绝理解的超越内容。
她只想让这里,让盘踞在这巨大的虚空设备和帝国“上空”那无穷无尽疯狂喧嚣的部分褪去。
这些自身带有反超形而上力场的不明实体在群星和黑暗的虚空夹缝之间穿梭,它们不断改换着自身的运动模式,让尽可能多的范围能够被自己影响和笼罩。而在这些实体的撒下力量的范围以内,星明舰队虽然并没有改变其固定的运作模式,但是维斯瑞凡却能感到,某些无形之中本不必要,硬打下去只会有伤害的交锋似乎变少了......
“?!”来自“背后”的一串忽然躁动起来的虚空区间吸引了女孩的一部分注意,她看向自己的后方,看向来自帝国的方向,她看见了惨烈的一幕:
或许是钟声的鸣响已经彻底渗透了帝国第一象限内部大部分世界的里里外外,早已被暴躁狂戾的旋涡席卷了上百亿年,又被大陆这无形无质但却震动九天,震动虚空中可能存在的一切领域的钟声抹去了大量的存在基础和生命之后,无数世界枝干内部,更多更多的世界终于开始破裂开始粉碎——它们自身再也无法抵抗,即使它们自身无尽完善,比自然诞生的世界坚固无数倍,即使所有的控制设备和防护设备强大的力量不断的巩固着世界的基础,它们也无法再顶下去了。
它们从刚刚诞生开始,一直到现在所有的运作日志和记录记忆中都开始出现否定和残缺,它们就好像是在自己否定自己。
最终的结果,就是无以数计的世界末日,它们在虚空中创造的波动或许并不会直接有实际的碎片组成的信息洪流传到这里,但是在维斯瑞凡眼中,那些世界近乎统一的引爆制造出的璀璨波动……
如果是在某一个自然世界里,可能不亚于一瞬间将所有的质量全部压入光芒。
秩序近乎湮灭,天道或许已经在相当多的区域荡然无存。
......但是又有谁真的愿意面对这样的环境?
自己已经听过,在过往的历史中,那些发自灵魂发自内心的话语早就已经指明,文明已经不存,战争已经打成这个样子,除了为了自己、为了已经逝去的过往求生理念以及逝去的人,为了虚空中从来不会真正停下的灾难,恐怕也只有它们还算是值得迎战的要素。
整个战争到现在打成这一步,其原有的所有可能意义已经全部消失。对于存续而言,这些战斗不得不不断的进行下去,意义已经没有了,或者说,战火扫过本来就会损伤所有的意义。
“说到底,秩序也好天道也好,无论是什么,它们都是虚空中的秩序生成的结构,它们并不是虚空直接性的哪一部分......”
是啊,秩序环境在不同水平的存在面前细节标准并不一样,但是它至少会有一个大概的意义,这个大概的意义,就是这样的环境能够大致保证大多数生命能够在这些环境中生存。如果真的认为世界本身也能参与,万物有灵的思想确实成立,那么并不是虚空本身给予了无以数计的世界秩序,而是无数世界本身和世界内部的大小万物共同努力,共同为自身争夺而来的生存空间最终的提现——那便是现在的秩序。
摧毁秩序湮灭规则本身带来的后果,就是打碎能使得绝大部分生命赖以生存的家园,甚至可能会使得自己无处藏身。受伤的只会是秩序存在本身而已。虚空只会永远待在那里,无论制造出了多大的问题,创造出了多大的祸端,当一切都荡然无存之后,它也只会默默地清扫一切,然后让新的环境继续发芽滋长。
“唉……”
但是又会有谁因此就放弃了原本能属于自己的道路和机会?
秩序存在之中绝大部分,观察过的,未观察过的,它们都会有自己的傲骨。否则,倘若生存到连自己都难以找寻到一星半点的尊严和安全,那么生存本身还有什么价值呢?
“……”
似乎也不能一概而论。
但是绝大部分情况下,似乎绝大部分存在只要还有一丝属于自己的坚定意志,那么在傲骨被打碎的那一刻,它们也都会毫不犹豫的拿起武器。
……
“烈阳的星冕也没有办法直接屏蔽掉钟声带来的影响,而这里......”
看着已经在杀死万事万物的黑暗大陆正在动用这钟声的力量横扫可能是象限中的绝大部分,维斯瑞凡心中也暗暗打定了主意——
希望虚空,希望如果他们还能醒来,他们能原谅自己。
只是虚空中,自己认识的人,还能算是人的人,在这里可能已经真的不多了......
这里散布着许多带有浓烈污染气息的实体,而在烈阳的星核深处,一座巨大的门因被被前所未有的秩序压力“击穿”了屏蔽层而显现,那座宁静而危险的大门拆解着一切,但与之同时,周围秩序不断扬升带来的辐射却又能不断中和从那座大门深处喷涌而出,或者说是所有信息都在向其中掉落跌入的“归零”影响。
即使是自己看向那座大门,那座大门也比虚空更加黑暗。
那恐怕是一座规模前所未见的死潮之门。
维斯瑞凡轻轻低下了头,她的目光移去,天顶上空不断轰炸着防护屏障的重重攻击一时间就好像被隔绝在了世界之外。
一次新的太阳风暴已经即将突破烈阳的表面,只是这一次,所有的信息体都变得不再稳定可控——它们的身上,缠满了黑红色的二维花纹。
“只能尽量控制它们,希望这里,不会变成一条新的“断裂带”。”
爆发的光焰为那无形的屏障染上了一层不详的黑暗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