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值得永远思考下去,但是现在还有问题要处理。”
开始变得越来越“无处不在”的阳光最终也加入了战场。
猛烈崩塌和蒸发的秩序场剧烈回缩,这使得它原本营造的、看起来好像“无穷无尽”的空间结构失去了绝大部分承载力,许多“星团”因此掉进了虚空,不过这虽然造成了并不能被忽略不计的损失,但是比起庞大的整体结构来说,那些“外层部分”的损失的确并不严重。
它们短暂的停滞下来,它们迅速重组了阵型,它们迅速修改了最外层的信息表征和自己的秩,然后重新加入到了那盛大的轰炸行动中。
曾经的九层天空被来自烈阳天极轴的力量近乎彻底吹散,而那蕴含着无以数计映射关联的天极柱也随着烈阳核心灵魂的疲惫而逐渐消失。血色的天空下,曾经与这一切都不同的光柱消失了,但是那九层天空本身,也已经失去了自身所有的稳定性,以及外界维系它们的基础。
它们溃散,它们消失。
太阳光只要经过并不复杂的赋值修正和改造,就能化为一团团功能与性质都不相同的烈焰,无以数计的它们被维斯瑞凡泼洒在黑色的大地上,溅起了一朵朵混合着黑色碎渣的水花。
在这片大陆的上空,有很多存在都在肆意摧毁这片大陆本身,以及大陆上的一切造物,而在维斯瑞凡的眼中和心目中,那对形状和性质十分特别、它们似乎应该属于与自己“对立的另一面”的巨大翅膀的身影已经模糊,而在它们的下方,无数“半球形”的白色光团格外明亮,它们是规模巨大的白物质爆炸,那些被称为“正磅白物质舰载炸弹”的巨大黑色球体被虚空矩阵源源不断的推入战场,它们体型巨大但却精确可控,它们钻入每一个设施的防护裂口内部,飞到每一条仍然还在活动的地脉上空,它们能抵达每一条人工棱沟谷和被撕开的裂口深处,炽白的光芒在大地上无尽的绽放开来,就好像是天边有无数轮巨日正冉冉升起。
播撒死亡的黑翼从暗红色的天空中掠过,它扔下无数太阳,而无数太阳则熔化了大地上曾经的棱角与光泽。
与虚空矩阵有所不同,奥术王座并没有在空间中勾勒出不断延伸的“折线”,它只是缓慢的飞着,它的舰体上,六棱花纹和巨大的帝国徽记闪耀着明亮的紫色光芒,它的舰首端外,一片本应虚无的区域已经被压缩挤占,一颗凝实的紫色光团仿佛呼吸一般涨缩漂浮着。舰船缓慢的飞行,而那团似乎有生命的紫光却比舰体,比其他任何舰船的浮动信息源都要醒目。
它不断释放出一道道毁灭性的射流,那些已经震颤到快要变成能吞噬一切的黑暗的超高频奥术凝聚而成的射流侵蚀吞噬了经历无数次倾轧后已经变得脆弱的自洽法则装甲,它们切割出一条条深达骨髓的伤口,撕开一条条直抵核心的裂口。当残骸足够多,当废墟足够广泛,当破碎的材料堆满眼前可见的一切时,它们会被倒映在镜子里、镜子内外,存在属性的权重将会倒转,镜内的现实将会破碎,镜外的镜像也将不复存在。
从某些角度来看,奥术王座的投影长轴为三亿四千万千米,而它要面对的设施......它们能装得下一个个超星系团。比起那些巨型设施,奥术王座已经不能用渺小来形容,但是它却有能力摧毁那些巨大的设施。
“按照帝国曾经的研究,世界脉络一览座与世界枝干天顶座本身的每处每一刻都承载着相当的象征意义,它们本身的稳定与整个世界枝干结构的稳定相连,如果在其中施加大量的空间参考系拓展模块和变换模块,那将会很容易造成设施本身的严重故障甚至可能危及整个世界脉络和世界枝干无以数计的世界的整体安全,因此......”一小段内容从维斯瑞凡脑海中浮现,解释着现在这诡异的情况。看起来,或许这个问题本身太严重了,或者可能也是秉承着“安全”和“负责”的态度,Σ同样也将管理这些巨大世界结构的造物制成了这种样子,同样没有给予尺度问题上的可压缩解......
这个问题是真的没有解,还是它的解太过复杂代价太过巨大以至于其近似无解或者不再有价值去解答?毕竟在秩序宇宙内部,结构的大小与组成结构的微观属性以及力有关,力的传递和无处不在的法则制约着利用秩序内部规则创造的可能性,但是对于能够跨越虚空,能够将世界随意塑造甚至可以在相当程度上自由影响、自我编写信息规则的文明而言,问题不会出在世界内秩序部分能够制约的范畴......
大陆的活性在下降,来自遥远虚空,来自秩序场周围,来自秩序场内部,来自大陆之上......无数的战舰和武器,以及自己留下的部分自律实体正在催动着这场毁灭盛宴并将它们推向高潮。面对这不断闪烁的场景,层层交织的影响和现实,以及自己内心深处不断涌动的某些感慨和迷惘,维斯瑞凡的眼神变得有些模糊。
......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思考过,为什么这个宇宙,这些宇宙,那么多的世界,在我们进行统合归纳之后都能发现,它们之中有相当数量都拥有三个或许不同但都可以被强法则规则协变的宏观空间秩向,而玄奥、神秘的高维高秩向部分则未作用于结构系统层和实际应用层——它们蜷曲而破碎。
它们内部有着常规秩序信息最高传递速度的限制,它们有着多种层面,并且在层面之间会有较大的层级断差?
对于现在已经被认识的、相当多种类的、从微观开始起步的秩序存在和生命而言,这样的宏大环境实际上最适合生存——它们的秩刚刚好,三刚好可以生出无限的可能,而四又太高了,它提供了太多的可能和方向,这使得智慧生命在初期难以选择,它们自身更难以存续——强法则四秩,直观体现上的、几乎所有世界内部的“四维空间”会极大拉裂所有形式的基本力和基本趋势运作,可能性会大大提升但是基础会被极大削弱,维度变化并不只是空间深度的改变与大小的改变那样简单——秩向的变化牵扯映射管理,接近世界本源,如果没有高明的手段,野蛮修改无异于毁灭。
三维空间内部能够稳定存续的大尺寸复杂物体在四维空间将死于力散逸,它们不能生存,更高维度的空间同样如此......
以此类推,宏观展开的秩越多,实际上对于一般的生命而言就越严酷——宇宙内部的自然可以自发组合涌现出更高等级的生命存在,但是直接涌现出高维甚至超维生命,在狭义观念里,似乎有些困难,但是广义上......
在当前的主认识范围内,这似乎有相当明显的被塑造痕迹,即使这痕迹仍然只是痕迹而不是真理。
常规世界内部最高信息传播速度有限,以及能级荒漠或许使得一些文明难以生存,但是它同样也提供了相对稳定可以复制的逻辑和发展路径,也为许多文明提供了更新更好的生存机会。
更重要的是,它们的存在作为限制阻止了信息的过早迅速增殖。它们的存在将原本将整个宇宙连成一体的现实平面从信息增殖的角度切开,它们是维持秩序世界长久稳定运行的基础......
这并不总是成立,象限以内,象限之外,每一个文明的疆域内外,除去高度相似的三秩向世界,也同样存在着无穷无尽并且分布足够广泛的非“常规”世界,它们有着不同的世界底层基础还有秩序构成,它们很有可能形成发展路径完全不同的文明,那是有利也可能有害的可能性......这一切并不绝对,也没有绝对的正确与错误之分。
无尽广阔,无尽开阔,无尽高远的世界,层层堆叠的秩向,蔓延开来的时间……它们全部客观存在。
秩序改造生存其中的生命,生命同样也会改造秩序世界,改造自己生存的环境,这是相互的过程......
虚空中没有绝对,虚空中也没有正确和错误......无论多么广阔的认识和多么宽泛的标准恐怕也并不能适应所有的秩序和环境——不需要所谓的绝对正确,需要的只是适应,它们只有相对,没有绝对......
......
你知道吗,有限的信息传递速度,彼此独立的当前现实平面制约着许多可能性的发展,也同样使得时间和空间形成了相当程度的天堑......
许多星光,它们被不断削弱,它们跨越成百上千亿光年,利用漫长的时间跨越一个又一个现实平面,它们或许可以传递很远很远,或许在宇宙,在世界的尽头同样可见,但是它们曾经的来源,它们曾经的主人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灭亡。
被看到的光已经死去,它们跨越空间和时间,但是它们的源头已经死亡。
......
——
......
死去的光在倒影中闪耀。
“......?!你?我们?死去的光?”
不知道为何,那座无比强大的大陆正在迅速溶解,它上面的一切建筑,以及它本身都在被迅速破坏。偶尔,它还会撑起一切暗淡的护盾,但是那些护盾并不坚固,甚至可以怀疑,那些护盾或许只是某些设备的异常用法而非真实的功能性护盾。它们很快就被群星的星光击破,当大陆的自身功能几乎彻底丧失,甚至可能失去了对秩序场和参考系的主动控制权之后,观察它的主动权甚至回到了帝国舰队的这一边。
那座大陆,本质上同样是设施——一座无比巨大的、可能能够占据这个宇宙的黄道面那样巨大的实体设施,而如果考虑到它曾经的自我结构和自我秩向定义能力,它或许可以是无边的,但是现在,它只是一座强大的设施,同时在被无以数计的敌人鲸吞蚕食而融化。
黑色的大地上,原本汩汩涌动的血脉已经尽数消失,无以数计的巨大爆炸不断点亮地平线的内外,炽白色的光团,无限分裂的闪电,位于形而上和形而下实体的无差别干扰和肆虐拖动着群星的上升和下落。无数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无数变量的强行驱动撕开了空间,扭曲了这里的秩向和路径。法则的急剧扭曲,规则的不断逆转就像是极致的炎热和酷寒,不断炙烤冷冻着这里的一切,撕裂着曾经稳定的现实。
还有更多的强大火力正在加入,来自帝国的火力似乎变得越来越强大,它们越过的虚空就好像是一面有形的透镜,汇聚了无以数计的世界和曾经所有的意志。
维斯瑞凡看得见,来自更遥远的虚空之中,不断搅动秩序和规则的信息流已经近似枯竭,这些信息流的结束,或许代表着这里发生的一切也在走向结束......
......
“看那,看呐,看这无尽的狂欢!看这些风暴,看这些强大的火力!看看我们的愤怒和我们的力量究竟有多么强大!它们最引以为傲的首都,无以数计的辉煌造物,它们也像是屁滚尿流的爬虫,在我们的火力下蒸发,最后,它们连残渣都不会剩下!”
“哈哈哈!这样所有过往的逝者也都会瞑目了吧!”
“再多些!再多些!炸弹还要再多些!攻击还要更加散开!火力还要更加强大!迭代更多基点,汇聚更多火力,要彻底炸平这里,炸平这里的一切!!”
“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哈?维多维尔你有没有弄清楚情况?我们都是你,你都是我们,我们都一样,没有你们和我们的区别,我想你最好想清楚,对自己这样下令的人到底会是怎样的!”
原本黑暗、空旷而无尽的地面开始有了一些怪异的起伏,而周围,飞旋的黑雾和笼罩在天地之间的气息和压力似乎也散去了大半,更多的光芒可见了,而那些光芒似乎种类也变得更多更加变幻莫测,但是令曾经的领队人心中充满无尽的怪异和不满的,是那原本长长的、沉默的队伍不知道从那一刻起活了过来。
它们之中有许多在自我疯狂——它们制造出种种怪异的现象和从未见过的实体,然后利用这些实体进行怪异的打斗和交锋;还有一些则拉紧了自己的衣服,彼此坐在小小的圈子里,以明明能被所有人听到但却根本无法理解其中含义的窃窃私语交谈,交换着彼此根本听不懂的话题和意见;许多人围拢在一团光周围欢呼雀跃,它们群情激愤,似乎光团中显示出来的一切能够终结所有的不满和痛苦,它们跃跃欲试,其中甚至有很多似乎还自己伸手介入了光团之中的影像并且肆意操控它们......
这里就像是一座正在狂欢的万魔殿,但是组成这里的一切,却都称自己是自己,自己是自己的一部分,自己是自己的全面,没有人能控制谁,它们只是在狂欢。
他管不了这一切,他理解不了这一切,他不了解它和它们,他也懒得去了解。他坐在地上,无视周围的一切喧嚣,无视了自己已经拖在地上的肩部垂带和衣摆,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已经不知道疯狂喧嚣多久,这里好像没有时间,这里曾经似乎也没有先后,是它们来到这里才使得这里开始出现了种种奇怪的变化。
“......你好像很苦恼?”
“不要来烦我。”
“我是你,你也是我,你能拒绝自己的想法出现吗?来吧,至少我跟它们还不太一样,我能告诉你一些有用的,你或许会感兴趣的内容。”一个熟悉的话语声忽然从自己的前面响起,他抬起头,看见了一个应该会与自己一样的个体。见他做出了回应,他也坐了下来,靠在他身边。
“抬头看看天,我很惊讶这么长的时间里,周围的紫光一直吸引着你,你却没有留意到为什么你会看见那些云雾和旋涡,看见这大地之中可能的线条和不同之处。”
“嗯?”面对这个似乎并不会惹恼自己的想法或者说身影的提议,坐在地上的自己不禁也有了一丝好奇,他轻轻抬起头,他第一次注意到了天空中的异样:原本他以为黑暗无边的天空中,一直悬挂着一轮太阳,日轮无比广阔,但却苍白冰冷。
“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维多维尔有些好奇,毕竟那个庞大的景物自己从来没有在这里见到过,但是它那样显眼又那样庞大,为什么自己会走了这么长的时间却从未曾在意过?
正当他疑惑时,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了解“机械降神”这个概念吗?”
“只知道我的意思和古语言里有与之对应的部分信息和字段。”
“那么我想我有必要讲解一下——这一概念在我们所知的范围内来自最早的星明古文明源头。在很久之前,生活在星球上的人们会以自己的做法来演绎他们的所思所想。然而,剧情却并非总能顺利进行。总会有要伏笔,或者会有怪异的突破来打破僵硬的残局。意料外的、突然的、牵强的解围角色、手段或事件将会出现,它们将被引入来为紧张情节或场面解围。当剧情陷入胶着,困境难以解决时,突然出现拥有强大力量的神将难题解决,令故事得以收拾。利用起重机或起升机的机关,将扮演神的演员或者存在送上舞台......能理解吧,这种表演手法是由人为的可能或者手段,制造出意料之外的剧情大逆转。”
“......从意义和字段组合来看,这条信息或许存在过,但是它的古老已经可以说令人感觉惊讶,那么,那颗太阳......”
“是的,那颗太阳,就是来自于外人对当前我们的困境,或者是说由它们一手缔造,希望我们承担希望我们接受并在恰当时刻给予我们回归正轨可能的机械降神。那颗太阳是,她是,你我,还有这里的一切,我们都是已经被投入舞台用来解决困境的存在们之中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