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风起5</p>
“上酒！”</p>
潞州长子县城外的营地里，韩奕一声令下，党进等军士鱼贯而入，捧着酒坛，将一排排碗中倒满酒水。www.tsxsw.com</p>
朝廷使者魏仁浦被请到了最重要的位置坐下，韩奕陪在身旁，向训、陈顺、吴大用、蔡小五及铁骑军高怀德、赵弘殷、韩通等分居两侧，其余营指挥使、都头等均有落座。</p>
这当中还有吐浑族的白氏父子及本县县令。</p>
“魏大人不辞劳苦，来我潞州宣旨，陛下想必对我有功将士有所赏赐。不过今日我军中大部分兄弟都在鹿台山大营，魏大人不如到了鹿台山大营后再行宣旨，让我边关将士们都能当面感受到陛下的隆恩如何？”韩奕建议道。</p>
“韩帅既有如此请，魏某当客随主便！”魏仁浦点头答应道。</p>
“如此甚好！”韩奕举起酒碗，冲着众人道，“今夜这一宴，就算是韩某为魏大人及铁骑军的兄弟接风，满饮！”</p>
“满饮！”高怀德等人齐声说道。</p>
数十号将校齐仰起脖子，将碗中美酒一饮而尽，都亮了亮碗底。高怀德抹了抹嘴角的酒渍，道：</p>
“韩帅，从今日起我等便要隶于您的帐下听令，请允许我为您引荐一下我铁骑军中的两位军主。”</p>
赵弘殷与韩通二人站了起来，高怀德正要隆重介绍，韩奕摆摆手笑道：“韩将军与我同姓，当年同征河中，隶于陛下帐中为将，不是陌生人！想当年，韩将军亲冒箭石，身被六创，犹言不退，令我等印象深刻！”</p>
“韩帅谬赞了，当年随陛下征河中的英雄豪杰，非韩帅谁敢言雄？李守贞据困兽犹斗，我等久攻不下，悍贼却承受不起韩帅与义勇军兄弟的雷霆一击。”韩通言谈之间，既是有些自负，又对韩奕表示钦佩。</p>
“我听说在京城时，韩将军曾扬言，要率一批人马与我义勇军比试一番？”韩奕故意说道。</p>
“嗯……”这事被韩奕当面提前，韩通有些尴尬。</p>
韩奕笑道：“当兵的要是不好逞强斗狠，那还当什么兵呢？但我军中一律禁止私斗，有真本事要在校场上公开比过，不许记仇。一旦出了兵营，上了战场，无论是谁，那就是同生共死的弟兄！”</p>
“韩帅教训的是！”韩通保证道。</p>
韩奕的目光又投向赵弘殷，道：“这位便是赵将军喽！”</p>
“不才，正是赵某！”赵弘殷躬身回道。赵弘殷一向稳重，但失之于过于谨慎，所以从开运初到现在近十年间，他的官职还一直原地踏步。</p>
“我与赵将军以前并无交往，分属两军，不过也曾见过几次面，素闻赵将军资历深厚，颇得将士爱戴。”韩奕再次举起酒碗，走到近前，“今日韩某敬赵将军与韩将军一碗，饮过这一碗，那便是一家人了。”</p>
“我等正有此意！愿韩帅首战用我！”赵弘殷与韩通二人连忙回敬。</p>
“大战为时不远矣！”韩奕回到座位。</p>
“此话怎讲？”魏仁浦惊道。</p>
“就在魏大人刚抵达泽州时，我得到消息，据回鹘商人们说，他们在雁门关外见到契丹主的大纛，而太原的使臣频繁往来于雁门关内外。诸位来的不是时候啊。朝廷诸公只看到我在襄垣打了一场大胜仗，以为天下无事，却不知太原遭此大败，引以为耻，定会视我韩奕为死生大敌！”</p>
韩奕的话，立刻引起一阵沉寂，然后是一片窃窃私语声。</p>
辽人的强大，人所众知，铁骑军中曾与辽人作战过的人亦不在少数，甚至有人曾做过辽人的阶下囚的。众人都很清楚，如果辽主亲自南下，那就意味着这是举族大侵略，必有一番血战。</p>
营指挥使及都头一级军官的反应让韩奕忧虑，他特意留意高怀德、赵弘殷与韩通三人听到这个消息的反应。高怀德满不在乎，甚至有些兴奋，他曾经跟耶律德光亲率的辽军苦战过，并不认为当今辽军在士气和战力上能胜过开运年间的那支辽军。</p>
赵弘殷一张微黑的脸古井不波，眼神中有一丝忧虑，似乎在思索着。韩通瞪大了他那一双远比常人要大的眼，牛饮了一口酒。</p>
“来的好！”高怀德言简意赅地表示自己的意见。</p>
“如果这个消息准确的话，那我等应早做准备。”韩通说道。</p>
“现今正处盛夏季节，辽人不耐暑热，赵某以为辽人若要南下，怕是要到九月秋高马肥之时。”赵弘殷思索道。</p>
“赵将军所言极是，我等不能打无准备之仗。辽人虽强势，但我晋地多山林险谷，辽人若自晋北南下，须下马与我等步战，这是我等可以仰仗的有利之处。除此之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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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营外一阵喧哗，夹杂着叫骂声。韩奕眉头一皱，有军士从帐外闯了进来，禀报道：</p>
“报相公，辕门外有百姓来举告，说有军士无故殴打了他们家人，那军士被百姓捆了起来，送到了营前。”</p>
“是哪营哪队的军士？”韩奕怒问道。</p>
那军士望了一眼在座的铁骑军将校们，鄙夷地回道：“是铁骑军中的人，我们义勇军中的人都规矩的很！”</p>
韩奕直截了当地命道：“传我的命令，直接将那军士砍头，向百姓谢罪！”</p>
高怀德等人面面相觑，都觉得韩奕军法太严，当中有一小校挺身而出：</p>
“相公不分是非曲折，单听一面之辞，便送了我铁骑军一军士性命，这未免太草菅人命了吧？或许相公是想杀人以立威？”</p>
韩奕见那人身高七尺，面如冠玉，一身戎装十分得体，仪表堂堂，看上去并非寻常人物，只是面生的很。魏仁浦在旁小声的说道：“这是德妃亲戚，姓曹，名彬。”</p>
韩奕嘿嘿一笑：“曹军校说对了，韩某正是杀人以立威。难道你也想以身试法吗？”</p>
曹彬不甘示弱：“久闻韩帅军法严整，行军打仗，与民秋毫无犯，此则令小的无比钦佩。然我铁骑军新来初到，不识韩帅军法，只是初犯，况且……”</p>
“况且尔等喝了我的酒，那便可姑息迁就了吗？你可知这酒从何而来？”韩奕粗鲁地打断了曹彬的话。</p>
“自然是因为相公打了一场大胜仗，百姓送来的犒赏酒。”曹彬答道。</p>
“那尔等为何要抛家弃子，来到这崇山峻岭打仗？在京城里待着岂不是舒坦无比？”韩奕追问道。</p>
“自是为了保疆卫民，吾辈男儿……”</p>
“说的好！”韩奕猛地击掌，长身而立，将曹彬吓了一大跳，“既知当兵打仗是保疆卫民，为何侵扰百姓？难道仅仅说给陛下听的？”</p>
韩奕的目光直视曹彬，曹彬哑口无言。韩奕继续说道：</p>
“曹军校穿上这一身戎装，就是一个兵，若是脱下这一身，那便是百姓中的一员。保疆卫民？说的好听，说到不如做到。我今日不过是在你的豪情壮志上加一点份量，仅此而已！</p>
没有百姓，谁给我们送衣送粮？没有百姓，谁给我等修缮兵器与弓矢？没有百姓，谁为我等埋葬忠骨？没有百姓，我等为何要来此戍边？</p>
曹彬，你给我听好了，你哪来的，便回哪去，韩某不欢迎你这样的大人物！”</p>
曹彬听到此处，如同被打了个闷棍。铁骑军的众将校也是目瞪口呆，因为这曹彬是外戚，韩奕居然连皇帝和德妃的面子都不给。</p>
“韩帅、韩帅！有话好好说。”魏仁浦连忙打圆场，一边扯着韩奕的衣带，一边冲着鹤立鸡群的曹彬使着眼色，佯怒道，“曹彬，还不向韩帅致歉？”</p>
众目睽睽之下，曹彬一时乱了方寸。他出身外戚，一从军便跟随铁骑军来到了边关，自然不是来享福的，而是抱着建功立业的满腔热忱来的，可是刚见到主帅，便要被主帅赶回京城，这个结局怎能让他接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