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锋健步如飞，发现自己的村子其实很近，离河边就三里路，真是时代决定视野。</p>
终于，他出现在了一口古井附近，从这里只需沿台阶往上走百十来米，便到村边，然后通过最短的村内路段，就能到达自家，尽量避人耳目，尽管这完全只是掩耳盗铃。</p>
乔锋苦笑了一声，越过一个拐角，赫然发现井边一个熟悉而格外亲切的身影，正半弯着腰用木桶在打水。她的穿着与一般农村女人相差不大，不过气质与容貌却相差了十万八千丈，显然不属于农村，但她却在这里住了将近二十年，而且是为了那厮的老子，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家伙。</p>
那厮的眼睛再次湿润了，忙着跑了上去，径直夺过她手中的木桶，强忍着jī动，轻松乖巧地道：“绮绮阿姨，让我来吧！”此时此刻，一动作也许更能表达出亲人久别重逢时的欣喜。</p>
秦绮顿时怔住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手里的木桶确确实实是被那厮给抢走了，一向耳听八方的她，甚至连这子到了身边都不知道。</p>
乔锋用功把一桶清水打了上来，秦绮则像看月球人一样盯着他，热泪滚滚，这厮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她却悉心养了二十年，是这厮不折不扣的妈，当然还算不上后妈，人家有老妈，目前健在得很。</p>
至于为什么，这得去问那厮的老子。</p>
“不认识啊？”那厮迎着他最亲爱阿姨仿佛要把他看穿的高度jī动目光，甩了甩头发，酷酷道：“我回来了！”</p>
“我让你没大没！”秦绮猛然发飚，于是那厮马上尝到了一颗很幸福的板栗，这板栗，他很乐意领受，一也不觉被人欺。被自己妈欺负一下没啥大不了滴，而且在他离家出走前，一直就打不过妈，听她过去在部队是什么huā来着，呱呱的那种，不过还是被那厮的老子给泡了。</p>
随后秦绮则jī动抱着那厮，放声呜呜大哭起来，很幸福的那种，哽咽地道：“锋子，你终于肯回来了……我们都想死你了……你到底都死哪里去了？”一边一边捶着他的xiōng，恨恨不已。</p>
这么多年漫无边际的等待，不管当年的那厮是如何聪明，身手还算马虎，但毕竟还是一个孩子，一直杳无音讯，结果哪怕最淡定的那位老子，偶尔也会深耸额头，但没有人会往最坏的那方面去想。</p>
好歹让没有孩子、只有眼前这个宝的妈从高度jī动中平静下来，乔锋自然帮着挑起了水，像这等重体力活，这位辛勤的妈素来揽了大半，倒不是她有多么热爱劳动，而是为了锻炼身体。其实如今村里也接上了自来水，但他家的吃喝用水仍是取自这口千年古井，貌似延颜益寿的效果不错，至少这位今年应该四十五了的妈（比那厮的老子了整整九岁，典型的老牛啃嫩草行为）看着还很年轻。</p>
秦绮很想chā上翅膀，一下飞到家里，报告这个特大好消息，但她又很想单独和这个宝贝多呆一会，于是俩人一前一后轻快地走在青石台阶上，所谓轻快，是指心情，至于他们的步伐，则可以用乌龟爬行来形容，这主要是因为走在前面的那厮有怕进村，很想高歌一曲忐忑。</p>
“绮绮阿姨，现在村子里的人应该很多都出去打工了吧？”那厮漫不经心地问。</p>
“哼，放心好了，在家的多着呢，除了当年还在喝nǎi的，应该都认得你！”秦绮恨恨不已。当年她为了管教这个青出于蓝而远甚于蓝的家伙，可没少huā精力，偏偏他在外面还是惹出了很多事端，把淳朴的乔家村折腾得天翻地覆，jī犬不宁，谈“疯子”二字而sè变。不过他家的老子，一直则只是看在眼里，叹息几声，不愿多管，所谓上粱不正下粱歪，没脸罢了，除了有一次逮了个非偷人的口实，把那厮狠狠揍了一顿，总算出了一口恶气。</p>
我靠！乔锋装着一惊一乍：“都出去躲了十年，大家应该不记得我了吧？”</p>
“就算你化成灰人家都认得！”秦绮幸灾乐祸。</p>
“那我还是不进村了吧？”那厮准备摞担子了，自然是装的，他才不会真怕，一而已。</p>
迎接他的则是屁股上的一巴掌，这位妈过去一直是教育他的家庭主力军，“老实一，昂首tǐngxiōng，怕什么？有妈在，天塌下来都会给你撑着！”豪气万千。</p>
“嗯！”那厮煞有介事地了头，暖流阵阵。至于在口头上，那厮则一直称绮绮阿姨，实质自是妈，同时让他叫两个不同的妈，实在叫不出口。</p>
都是他家老子干的好事！</p>
不过其实那厮倒不在乎多几个妈，只要对他好就行了。</p>
终于还是进村了，村口坐着一个大概十四五岁的娃娃，一双贼眼猛瞅挑水的乔锋，脸上lù出诧sè，越来越浓，终于，这位娃娃纵身而起，像见着瘟神一样朝村里头猛跑而去，一边跑一边惊恐的大声嚷嚷起来：“锋子回来了！锋子回来了！锋子回来了……”与“疯子回来了”同音。</p>
乔锋彻底无语到家，当年他走的时候，那子肯定还穿着开裆kù，不定还赖在老娘怀里喝nǎi，而那老娘，不定就和他有一tuǐ，不过那厮却是认不出来，这到底是哪家的臭子。</p>
我靠！</p>
“砰……砰……砰……”紧急关门的声音，眨眼功夫，一线两侧的大门门全关得紧紧。</p>
“刷……刷……刷……”紧急拉窗帘的声音，没窗帘的家庭，干脆拿被子什么的挂了上去，夸张得不行。</p>
尽管如此，那厮感觉到，仍有一些脑袋凑在窗户边，偷偷注视着他，不知所谓，那厮目不斜视，淡定得很。</p>
妈的，老子再怎么也是衣锦还乡，这招待还真够热情滴！</p>
那厮忿忿一番，昂首tǐngxiōng，在身后那位妈的偷笑与幸灾乐祸中，终于把水挑到了自家门口，一幢青砖瓦老宅，外面围了一圈一米多高的篱笆，内中空地种了不少菜，此时一位老男人正在淡定地浇菜，不过眼睛却不时朝门口方向偷偷瞥来一眼，他便是那厮死要面子的老子，乔正天，先前迅速传遍村子的雷人消息，他无疑听到了，但老子就是老子，严肃形象是不能丢的，尽管他的内心早已高度沸腾。</p>
此时厨房冒出了缕缕炊烟，伴随着里头噼里啪啦的动作声，却是那厮的老妈正在做午饭，动静很大，估计肯定没有听到先前的雷人消息，要不早就发疯一下跑出来迎接了，反正那位老子很淡定，才懒得去向他的大老婆报告，在他看来，反正都是会见到面的，十年都过来了，多几分钟没啥大不了，所以他一边低头装着浇菜的样子，一边朝篱笆大门方向大步走来，一勺水淋了个一线天，连只蚂蚁都浇不死。</p>
我靠，你也太虚伪了！那厮实在忍不住对他家老子强烈鄙视一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