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回京之后，父皇在含露殿见她，皇姐拜伏不起，父皇亲手扶她起来，还与皇姐同辇去了离宫……”四皇子的语气淡然：“皇姐是父皇的长女，是他的头一个孩子，她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是旁人比不上的，她小的时候，听说父皇亲自教导她读书习文，还带她去射猎骑马……当年嫁去昆州，是皇姐自己请旨的——”</p>
“啊？”</p>
宫里的人却都说，是陆皇后暗中使力，令皇帝不喜大公主，才将她远嫁和番的。</p>
“皇姐性子刚毅，远胜过一般男子。她打定主意的事情，哪怕父皇都阻拦不了。我听说，当年她自己写了奏表给父皇，父皇不肯应。皇姐说‘我是长女，我不去，难道叫底下的妹妹们去吗’？两人僵持了大半年，父皇才终于松口同意了。皇姐那个丈夫已经过世快三年了，父皇已经几次召她回来，她前几次都没有答应，这次却突然回来了。父皇要留她在宫中住下，她也没有同意，仍旧住在宫外。”</p>
呃……</p>
这完全颠覆了潮生的原来的想法。</p>
传闻中，大公主亲生母亲蔡皇后去世，自己被迫远嫁，举目无亲……所以潮生觉得大公主这个人一定很柔弱，哀怨……</p>
到底大公主什么样儿，潮生没有见过她，自然也无从评判。</p>
可是四皇子说出来的话，真实性是毋庸置疑的。</p>
雨小了些，茶棚里有人陆续离去。河面上有人摇着船经过，戴着斗笠，穿着蓑衣。</p>
四皇子没再说别的话，碗里的茶刚斟出来的时候也不算热，渐渐变凉了。</p>
潮生低声说：“我得回去了。”</p>
四皇子微微颔首：“我送你。”</p>
茶棚离潮生现在住的地方不远——刚才来的时候应该是绕了路，现在回去，车直接朝前走，过了小桥，前头隐然一片乌瓦连脊，就是潮生住的那条街了。</p>
原来这里离河这样近。</p>
马车在刚才的门口停了下来，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p>
潮生嘴唇动了一下，不过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p>
他都没有说出来，她又能说什么呢？</p>
这会儿潮生心里乱糟糟的，象是塞了一大把干茅草，到处都是刺儿，理不出个头绪来。</p>
哥哥的事情……</p>
实在很棘手啊。</p>
小肃扶着潮生下了车。</p>
“小心滑。”</p>
潮生剜了他一眼。</p>
又不是哑巴，那刚才她上车时，也不见他提醒一声。这会儿倒是又提醒了，马后炮。</p>
小肃低下头，反正他一年到头都是那副表情，也看不出他是不是尴尬了或是羞愧了。</p>
红豆眼巴巴的一直等在门口，潮生刚才上车去，她就等在旁边。可是等车子一走，她就慌啦。</p>
姑娘这是去了哪儿？几时回来？要是许婆婆先回来了，她怎么交待啊？</p>
好在姑娘没去多久，这不又回来了？</p>
潮生一下车，红豆赶忙迎上来。</p>
“姑娘。”</p>
“婆婆回来了吗？”</p>
红豆摇摇头。</p>
那就好。</p>
虽然许婆婆回来……也不会有什么事。</p>
不过潮生本能的心虚。</p>
“你们回去吧，路上当心些。”</p>
小肃还是只点了点头，一个字不肯多说。</p>
车子在雨中渐渐远去，潮生在门口空站了一会儿，才低下头说：“进去吧。”</p>
果然潮生换过衣裳，许婆婆也回来了。</p>
“婆婆淋着雨没有？房子怎么样？”</p>
“没事儿，就是檐头的瓦坏了一些，屋里没漏水，天晴了找人过去修一修就好了。”</p>
“婆婆快歇一会儿吧。”</p>
许婆婆说：“我不累，就坐了一会儿车，对了，钱家已经搬走了。”</p>
“是么？”</p>
“嗯，听说钱家老二的媳妇回了娘家，反正还没有孩子，她家里头多半也不愿意女儿在钱家这么熬着，可能打算让她嫁到别处去。钱家老两口和大儿媳妇一起迁走了，房子好象托人转手要卖掉。”</p>
“迁去哪儿了呢？”</p>
“好象是去了他家两个儿子被发配的那个地方吧？一家人离得近一些，总是有些照应。”</p>
潮生点了点头。</p>
她对钱家的事儿并不怎么在意。</p>
现在她满脑子里都是何云起和大公主的事儿。</p>
从四皇子说的话来看，何云起和大公主……之间的关系真是错综复杂，渊源很深哪。</p>
“唉，园子里的花都给雨打坏了，刚才从那里过，花和叶子落了一地。”红豆摇头可惜：“这雨太大了。”</p>
许婆婆笑着说：“傻丫头，花就算现在不被雨打落，过两天也一样要谢的。”</p>
潮生怔怔的望着窗外出神。后窗下头栽了一株美人蕉，雨打在蕉叶上，声音特别的清脆。记得有只曲子就叫雨打芭蕉。美人蕉虽然也带个蕉字，叶子可不象巴蕉叶那样宽大如蒲扇。</p>
潮生脑子里乱纷纷的。</p>
一时想起何云起，一时又想起四皇子。</p>
不见到那个人，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有多惦念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