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生夜里睡得并不踏实，恍恍惚惚的，心跳得极快，还觉得口干。她想唤人倒茶，可这么一来，四皇子必定会醒。忍了一会儿，刚刚入梦，又好象听到婴儿的哭声。这时候的婴儿，一夜总得醒那么几回的，尿湿了，饿了，都会哭。</p>
她越听越象，欠起身来，四皇子随即也醒了。</p>
“怎么？”</p>
“儿子好象哭了。”</p>
四皇子听了一听，并没听见哭声。他披衣坐起，让人去看一看。果然是哭了过，乳娘已经给换了尿布，正在喂奶。</p>
“离得这么远，你也听得见？”</p>
“人家都说母子连心，大概是有些的道理的。”</p>
潮生想，也许她刚才不是听到，而是，一种感应吧？</p>
说起来很玄，可是很多做母亲的人都有过这种体会。不管隔得再远，孩子一哭，母亲都会立刻惊起。</p>
芳园端了茶进来，潮生喝了几口，两人重又躺下，一时也都睡不着了，潮生小声说：“刚才做了个梦。”</p>
“什么梦？”</p>
潮生抿了下嘴：“不行，现在天还没亮，不能说。”</p>
民间有种说法，说是若做了恶梦，等太阳升起后再说出来，梦就不会灵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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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生虽然不迷信，可是想起来，总也觉得心里不太舒坦。</p>
“没事儿的。梦都是反的，梦见死，往往却是发财的兆头。梦见分离，有时候代表着离别的人就要重聚了。”</p>
四皇子的声音低沉醇厚，本来就带着一种让人心神安定的力量。潮生朝他那边靠了靠：“嗯……我刚才梦见，有人把儿子抱走了，我跟在后头追，怎么都追不上，就听见他在哭，哭声还越来越远……”</p>
四皇子拍了拍她：“你瞧，我说梦是反的吧。儿子怎么会被人抱走？”</p>
潮生一笑：“我也不知道，可能前几天分娩时太紧张，那股劲儿还没过去。”</p>
“说得也是，到现在你也没抱过几回儿子，可得早点儿把身子养好才行。”</p>
四皇子吩咐了一声，乳娘喂过孩子，把抱了过来。</p>
这孩子已经又睡着了，小脸儿红扑扑的，手攥着小拳头，就贴在脸颊边。</p>
“把他放下吧。”</p>
潮生又惊又喜：“放这屋里？”</p>
“你不是想孩子嘛。”四皇子说：“我觉得孩子也肯定想亲娘了，就让他睡中间吧。”</p>
“可是……那你也睡不好了。”</p>
“我好办，明天找个空子再补一会儿。”</p>
话虽这样说，可是潮生也知道，现在是多事之秋，空子哪那么好找的。顶多就是坐轿的时候眯一会儿，或是用完午饭的时候能偷得一点点闲。</p>
软软的婴儿卧在了两人中间——</p>
阿永那时候也曾经在这张床上睡过。</p>
潮生一瞬间有一种时光倒流回去了的感觉。</p>
她爱怜的替儿子挪了个舒服的位置，把只有巴掌大的小枕头垫好。</p>
不知道是不是也知道自己换了地方，婴儿的嘴巴呶了两下，仿佛还在寻找食物。</p>
他很快就沉沉睡着了，潮生也是一样。</p>
四皇子看着身畔熟睡的妻儿，这个孩子长得更象潮生，比阿永还显得秀气，鼻子嘴巴都小小的。母子俩头靠得很近，四皇子伸过手臂，就把两个人都揽住了。</p>
第二天传来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消息。</p>
今日六皇子妃在灵堂晕倒，太医替她诊脉，竟然诊出来六皇子妃有身孕了。</p>
这就是遗腹子啊。</p>
得知这消息，潮生倒是替六皇子和六皇子妃庆幸。</p>
这个孩子，生下来不管男女，总算是六皇子留下的血脉啊。而且，有个亲生的孩子，六皇子妃下半辈子总算有了寄托和依靠了。要是个姑娘，好好抚养长大，可以解多少寂寞。要是个男孩儿，那他们府中可就后继有人了。</p>
也算是丧事中的难得的一桩好消息了。</p>
潮生喝了半碗汤，芳园把碗接过去，忍不住说：“别人怀上孩子，您倒先高兴上了。”</p>
“总是桩好事。你瞧这两个月过得，哪有一天顺心日子。六皇子还未及弱冠，就这么撒手走了，也的确可惜。撇下六皇子妃，实在够可怜的。有个孩子，她下辈子总是好过得多。”</p>
芳园说：“您就是心善。”</p>
潮生还记得当初在宜秋宫的时候，有一次宴上，六皇子偷着多喝了酒，脸红的象猴屁股一样，还硬撑着说没喝，可沿着一条直路走，他硬是走成了八字型，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p>
想来就跟昨天的事儿一样。</p>
可这人说没就没了。</p>
不管皇后和陆家做过什么，六皇子他人是好的。</p>
可惜。</p>
“六皇子妃这一有了孩子，那过继的事儿自然就不用提了。”潮生提了一句，芳园心一跳，看了她一眼，发现潮生神情并无异状，才轻轻松了口气。</p>
看来王妃从头到尾就不知道，陆皇后想过继的是谁。</p>
她连忙说：“正是啊。这要是弄个嗣子进门，可六皇子妃将来又生下个儿子，这长幼，亲疏，名份，都是大麻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