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路(2 / 2)

郭瑶笑道:“我看你比我疯多了。我多少听说过些你的事。我们闯营的兄弟,有了钱之后都是买地种水稻、种麦子,大元帅要废奴不成问题,减租减息就推行得很困难了。你的兄弟有了钱之后种的都是甘蔗、烟叶、咖啡、棉花,你居然也要废奴,你可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阿贾伊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不过一直没人说得这么直白而已。阿贾伊笑道:“我们这些逃奴要废奴,起义农民要减租减息,都不算最有勇气的。你看看那位姓孙的明朝大官,一个祖先是军事贵族的高级文官,竟然想清理军事贵族的土地。你也是这个阶级出来的,应该能理解他的处境吧。”

郭瑶点了点头:“是啊,我算是你说的‘军事贵族’里最低那一档的,在做官以前,财力相当于一个富裕自耕农。辞官回乡之后,又经营商业,这种清丈土地的政策和我没什么关系。可对于那些卫所中的高层,还有那些与他们沾亲带故,盘根错节的士绅来说,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啊。别说是陕西这种军人势力强大的地方,就算是广东,闯军要不是因为是外来户,谁的面子都不用给,人多势众还能打,是绝对办不成这事的。至于孙督师,嘿,想得很好,做起来,要么是做不成,要么是把自己搭进去。这么一比较,你那边还好,西班牙人种地的本领真是差劲到家,在吕宋几十年,都只能靠华人种地,听说你们那里种地的都是法国人……”

这两位在十七世纪大谈中国和加勒比社会各阶层的分析,把翻译累得半死。作为穿越者和穿越者的老朋友,这两位说的东西实在是太超前了,哪是个之前在澳门做仆人的普通翻译能说得明白的。“卫所”“军事贵族”“减租减息”之类的词,都是直接音译,“大元帅”直接被翻译成了国王。

就在这时,孙传庭来了。他没用督师仪仗,穿着戎装。大明朝廷都跑了,仪仗已经吓不住人,在现在的辽西,能打是一个官员获得地位的唯一标准。军事知识丰富的孙传庭依旧保持着威信,而辽东巡抚方一藻已然连放屁都不响了,孙传庭直接夺了他的抚标,分给了几个像朱文德一样之前因为得罪高起潜被免职的军官统领。

郭瑶从袖中取出一块铜牌,双手捧给孙传庭:“些许薄礼,请制台勿辞。”孙传庭接过铜牌:“行贿的我见得多了,如此别致的,你倒是头一个。”

铜牌的形状就像一扇大门,上面的图案是一匹奔逸的骏马。很明显,这是个“闯”字。郭瑶说:“请督师遣心腹人,持此牌至晋北天台山赵杲观,可以让那里的木寨主做一件事情。”

孙传庭的神情十分复杂,郭瑶说:“拿着吧,谁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大同守将姜瓖是个小人,不能相信,就算他想和清军决一死战,他又是个什么东西,当得住皇太极一击?国家已经这副德行了,我也什么实话都敢说了,多活一个是一个。”

“我们是反贼,可制台你想想,我们这些反贼和建虏比起来如何。这年头没有你想效忠的朱洪武,那你是愿意看到刘福通、徐寿辉赢呢,还是李察罕、王保保赢呢?其实制台心里清楚得很,大明到了这一步,和亡了还有什么区别?然而输给闯军,只是朱明一家一姓亡其国,输给建虏,则是崖山之事重现,亡华夏之天下。”

“制台已经是第四次和建虏打交道了,应该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建虏之强,实非蒙元可比,以夷变夏,绝非空言。到那时,剃发易服,道统沦丧,两直隶一十三省之江山皆如辽东一般,亿兆黎庶尽为奴才,你我这些为官为将之人,皆是千古罪人。”

以郭瑶的身份,原本是没资格和孙传庭这样说话的,但孙传庭都已经当了瓮中之水陆两栖卵生爬行动物,也不用管什么礼数了。二人默然相对良久,郭瑶叹道:“制台,你早晚得决断。关宁十几万军民,你得带他们走条活路。”

原本会在天牢住三年的孙传庭,在本时空只住了三个月,崇祯抛弃了他,却也去掉了所有的掣肘。高起潜走了,方一藻靠边站了,要不是被清军堵着门打,孙传庭现在完全是自由之身。

所以,现在的孙传庭和另一时空四年后的他,在性格上简直就是两个人。孙传庭向郭瑶一拱手:“如果真的无路可走,某至少不会带着他们走邪路。”

就在这时,一艘单桅纵帆船迅速向阿贾伊的船队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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