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说话，李自成从箭壶里取出一支箭，大声道，“将军莫非担心李某会报那一箭之仇？”</p>
陈永福不置可否。</p>
李自成双手握住箭杆，稍微一用力就折成两截，他手举断箭，指天发誓，“皇天在上，只要将军投诚义军，若我李自成还惦记着那一箭之仇，就如此箭！”</p>
说罢，一挥手狠狠地把两截断箭扔到地上。</p>
陈永福心潮澎湃，最后心一横，大声道，“闯王高义，陈某降了，以后惟闯王之命是从！开关！”</p>
陈德迟疑道，“爹……”</p>
陈永福摆了摆手，又重复了一遍，“闯王高义，陈某降了！开关，开关！”</p>
李自成大喜，不顾左右的劝阻第一个骑马冲向关城，城门正好缓缓地开启。</p>
陈永福扔掉兵器，第一个迎出来单膝跪地，大声道，“闯王在上，请受罪将陈永福一拜。”</p>
李自成连忙上前扶起他，呵呵笑道，“陈将军暂且在义军中任制将军吧，快快随我追击孙贼。”</p>
陈永福一不做二不休，带着手下人做先锋第一个追了出去。</p>
孙传庭才走出去三十里路，骑兵两个时辰就赶到了，孙传庭听到后面的隆隆的马蹄声就知道自己完蛋了，潼关完蛋了，大明也完蛋了。</p>
“陈永福弃关而走了？”孙传庭看着黎明的天空，不相信他会投降，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前脚走，他后脚就走了，“咳，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也！”</p>
追兵越来越近，首先赶来竟然就是陈永福，孙传庭看到陈永福的旗号不由得火冒三丈，大骂道，“好个狂徒，来人与我拿下！”</p>
不等军士拿人，陈永福赶上秦军后阵，一个冲锋就扎进阵中，顿时把垫后的左勷搅得七零八落。</p>
左勷大惊失色，只得奋起抵</p>
抗，然而陈永福有心算无心，很快就打得左勷溃不成军，带着兵马往商洛山而去。</p>
陈永福不依不饶再次对郑家栋展开了袭击。</p>
孙传庭已经看出苗头不对了，忙吩咐左右道，“陈永福已经降了贼矣，诸将小心为妙。”</p>
郑家栋已经有了准备，加之兵力优势，渐渐地挡住了陈永福的攻击，秦军终于有了转圜的空间。</p>
然而，秦军众将还没高兴太久，一支兵马又从斜后方杀到，郑家栋再也抵挡不住，溃逃而去。</p>
军中再次响起呐喊声，“活捉孙阎王，升制将军，赏银一万两！”</p>
追兵越来越多，牛成虎也败了，只有高杰尚在苦苦支撑，秦军已不成建制，失败在所难免。</p>
孙传庭万念俱灰，拔剑就要自刎。</p>
高杰带着几百亲卫飞马来到孙传庭面前，抡起大铁棍一棍打掉他手中的宝剑，一把抓住孙传庭的奖赏，大吼道，“督师，快走，标下护着您！”</p>
作为一个给李自成戴过绿帽子的人，高杰深知自己落在他手里绝对没有好下场，但孙传庭是他的大树，没有他自己一样没有好下场，因此他第一个跑过来护着孙传庭打马就往前跑。</p>
哪知孙传庭却不为所动，他奋力挣脱高杰的手，大声道，“英吾，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潼关已失，大明三边不保，本督丧失实地，已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p>
高杰才不管这么多呢，又伸手抓住马缰，边逃边道，“督师说哪里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朝廷已无良将，最多申斥几句，过不了多久还是会起复的。”</p>
孙传庭心说连你都看得出来朝廷已是外强中干，我岂能看不出来？</p>
只是他当初曾许下诺言，平定了流贼就致仕回家，悠游林下。然而整整八年多过去了，流贼不仅没有剿灭，反而愈演愈烈，这一次出师他已抱定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眼下大势已去，说不定又要进诏狱了。</p>
呜呼，大丈夫岂能再对狱吏呼？</p>
李自成的前锋刘芳亮已经杀到孙传庭的后军，赫赫威名的秦军现在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早已没了平时的严整，刘芳亮就像砍瓜切菜一般地直冲了过来。</p>
高杰见孙传庭意志消沉，精神恍惚，也顾不了那么多，死死地抓住战马的缰绳带着百十个亲卫没命的狂奔。</p>
跑了一阵，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翻山鹞，休走，你刘爷来了也！”</p>
高杰大惊失色，他知道这是刘芳亮的声音，拽着孙传庭的讲述跑得更快了。</p>
好不容易跑出几里路，高杰终于脱离了危险，他一边往前继续赶路一边道，“督丞莫慌，有俺老高在，保你平安无虞。”</p>
背后却并无回应，他回头一看，见自己牵着一匹空马，孙传庭早已不知去向。</p>
忙转头一看，只见自己手里仅握着一截绳子，孙传庭早已不知去向。</p>
“督师！”高杰大喝一声，但人喊马嘶中哪里听得到一句回应，又四下张望了一阵，也没有孙传庭的身影，知道他已寻了短见，只得哀叹一声，就地收拢散兵合兵一处往华阴而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