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预算(1 / 2)

 户部。</p>

“这是圣上最后钦定的高家堰治河工程,你们都看一下。工部要求拨款两百万两……”四阿哥指点着桌面上的几张图纸和字面说明,缓缓说着话,暗地中撇了坐在角落中做记录的李言一眼。</p>

听到是治河工程,李言耳朵敏感地动了动,运笔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就又继续书写自己的文书。</p>

治河工程……李言表面上在写着文书,心中却是思量不已。距离洪水退去已经过去了很长的时日了,他身在户部,只听说康熙召集两江总督阿山、漕运总督桑额和张鹏翮等共同详议漕运与民田两利的修治方案,具体商议的内容却是不得而知。</p>

对于他呈上的工程图,到底是用到了,还是没有用到……这儿是京城,不是南巡的御舟之上,他一个小小的笔帖式,是没有资格觐见皇帝的。李言虽对他的设计充满信心,但康熙这么久的时间内再没有召见过他,这就让他心中难以下结论了。</p>

户部的重臣们听到费用是两百万两,都是倒吸一口冷气,公务间中一时只闻“嘶嘶”的吸气声。有人摇头道:“两百万两……贝勒爷,这也太多了,咱们户部可挪不出这一笔银子来!”其他人也是应声赞同。</p>

四阿哥皱眉道:“关系到上百万的百姓生命安全,就是挪不出也要挪。工程既是圣上钦定的,那就是没错的,我叫你们来,一是要尽快想办法挪出这笔钱,另一方面就是想要你们看看,这工部所列花费,是不是都用在了实处!别让我们辛苦凑出来的银子,都喂给了硕鼠!”</p>

几个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人苦笑道:“贝勒爷,咱们这儿可没人懂这个!奴才虽然与阿山大人有几分交情,但涉及工部的利益,阿山大人怕是不会与奴才细说的。”</p>

四阿哥环视众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到李言身上,沉吟一番,道:“子默,听说你对治河颇有研究,你来看看。”</p>

“微臣领命。”不理会众臣别有所思的目光,李言从容地站起身,走到书桌前,对列位大臣拱了拱手后,取过所谓的工程资料,细看起来。</p>

只第一眼,他就能肯定,这就是他的图纸!虽然明显是被人誊抄过的,但内容却是一模一样的!</p>

李言面上细微的异样没有逃过四阿哥的眼睛。</p>

这图纸四阿哥也认识,早在几个月前,他就在十三那儿见到过。而他见到的,正是李言曾经留给十三的副本。</p>

“圣上言说,这份图纸大体是已故治河名臣靳辅留下的遗作,你可看的明白?”四阿哥看着李言道。</p>

这就是他一笔笔画出来的,他怎么能看不明白?</p>

虽然不明白康熙为什么说是靳辅的遗作——靳辅死了十几年了,若是留有价值巨大的遗作,比如说像自己眼前这样的工程图,怕是早就付诸实践了!</p>

李言微微吸气,指点着工程图解说道:“微臣明白。贝勒爷,众位大人,这个工程的中心思路是自泗州开河筑堤,引淮水至高家堰,入张裕口,再出清口……”</p>

先前众臣对于四阿哥叫这个一个少年上前心中不忿,但听到李言思路清晰、深入浅出地解说,不管他们对李言抱有什么态度,但都不得不承认,李言对于这个工程确实“看的明白”。</p>

听见李言解说完毕,四阿哥心中也肯定了这工程图的作者,出声问道:“施工的话,我们没有权利干涉,但是银钱……子默,这工程虽然浩繁芜杂,但真的需要两百万两么?”</p>

听见四阿哥问话,众臣都看向李言。听得李言解说,他们虽然对于工程有了些了解,但也仅仅地了解而已,若让他们一下子说出其中所费几何,那也是不能的。</p>

李言略一沉吟,拱手道:“贝勒爷,各位大人,微臣斗胆估算,这个工程认真运作下来,每一笔银钱运用到位的话,一百二十两银子足够了!”</p>

“什么!”众臣闻言都是大吃一惊,有开口询问的,也有讥笑斥责李言妄言的,一时间李言耳边全是嗡嗡声。李言闭嘴不言,没有答大臣们的话,只看向四阿哥。</p>

四阿哥听到李言报出的数字,心中也是波澜起伏。两百万,一百二十万,这中间差了整整八十万!那是八十万呐!能多做多少事情!如果李言所说是真的,那这小子对于户部那是多大的价值?对于大清艰难的国库来说,又是多大的价值!</p>

四阿哥心中的激动之情再难平息,抬手制止了大臣们的议论声,目光灼灼地逼视李言道:“李言,你说的可是真的!可有依据!”</p>

李言再次拱手,道:“回贝勒爷,这儿是大清的户部,微臣不敢妄言。这一百二十万两,是微臣根据工程所费材料的成本,人力劳力的成本等等粗略估算出来的。就算这成本价格有所波动,但波动最多也不超过十万两。而且,贝勒爷,工程并不是短期就能完成的,因而,所需银两也并不需要一次性拨款。考虑到户部的银钱储备周转,结合工程的各个时间段,我们完全可以分期分批地拨款,以缓解户部的压力。比如这最开始的清理淤积,所费不过十万两,而却要费时非一个月不能完成……”</p>

“好小子!”四阿哥激动地拍拍李言的肩膀,赞道:“别的不提,就这分期付款的说法,就是大功一件!以后比照此例,所有的的款项都要仔细分发!如此,我们户部就能轻松许多了!”</p>

众人虽然觉着这个法子很不错,但也有人担忧地道:“贝勒爷,这一百二十万两,毕竟只是子默的估算,工部那边一定不会认同的。而分期拨款,那些人怕就更要闹了。”</p>

四阿哥闻言声音微微抬高,隐隐带着怒意,道:“由着他们闹!就算闹到圣上面前又如何!户部艰难,圣上心中有笔帐!李言,你将自己的估算条条章章写出来,先向我们几个解说,只要是真是可执行的,就算闹到圣上那儿,难道圣上还能护着他们那些贪婪之人不成!李言,你要什么,只管说,我去给你准备,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计算出来。”</p>

李言再次向四阿哥行礼道:“贝勒爷,微臣需要户部收集的各地方物价资料,需要最少四个精于计算的人才,需要一晚上的时间。”</p>

“很好。”四阿哥见李言说的颇为笃定,又仅需一晚上的时间,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妄言,是成还是不成,明天便知,于是兴奋地道:“户部所有资料对你开放,二十个账房供你驱使,隔壁还有一个大的空房间,你所要的,立即就会有人送到那儿。今晚上,我亲自给你压阵。”</p>

四阿哥有了决定,便雷厉风行,吩咐几个大臣去准备李言所需之物,对李言温和地道:“我记得你依然借住在董鄂家,需要通知他们一声么?”</p>

李言道:“微臣有跟班小厮在衙外候着,微臣去吩咐一声便成。”</p>

四阿哥略一颔首,让他自去。</p>

李言行至衙门口,着人找到自己新收的跟班小厮李青,大略说了一下自己要加班,并转告家人不用担心。看着李青答应着去了,李言转身回衙,才一走到转弯处,就碰见户部汉尚书徐潮徐大人,赶忙弯身行礼。</p>

这徐潮徐大人,是个极具清誉的好官,又六十多岁了,留一把花白的胡须,不管是官声,还是年纪,都让李言颇为尊重。</p>

“子默啊,你可知道,如果你这事真做成了,还不知道是福是祸啊!唉,年轻人,做事还是太急躁啊……”徐潮看着李言,目光中颇为惋惜。李言能看着两百万两的费用中大有水分,他做官几十载,从地方到京城,累官到尚书职,如何看不出来?就算李言不说,迫于户部的压力,他也会上书言明其中不实之处,消减工程预算。</p>

但李言这一下,实在太狠了!他最多盘算着减去二十万两,而李言生生砍去了八十万两!如此一来,从朝堂到地方,那些监理工程的大小官吏们,还到哪里去捞银子!李言这一下,连带着后面的分期付款方式,得罪的,可不是一个人两个人!</p>

对于李言,徐潮还是颇为满意的,年轻,有能力有手段,虽不是正经科考上来的汉人,但徐潮并不对他有所偏见,很是看好他的前途,但现在……徐潮忍不住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迈步离开了。</p>

李言小站了片刻,心中默默咀嚼着徐潮的话,微微有些感动。在说出一百二十万之前,他心中也名了,他的话一出口其中的遭人记恨之处,他何尝没有过挣扎,但是……李言深吸了一口气,当了这几个月的小吏,户部是个什么情况,国库是个什么情况,他一一看在眼里,记在心里。</p>

堂堂大清朝,每年的税收说是上千万两,但户部还没看到钱时就花掉了!想到康熙末年时,几十万的军费都凑不齐!</p>

每次誊抄那些资料之时,李言都从心底觉得,只有雍正,才能将这个国家运营下去,而对于未来好大喜功的乾隆,则是从心底生出一种厌恶来。如果雍正十几年的改革节省能用在发展国力上,而不是浪费在风花雪月上,后来的中国何至于那般窝囊!</p>

当然,这都是他的感慨牢骚,他如今说出那一百二十万两,说出那分期拨款,除了义愤之外,未尝不是一种赌博。他赌的是,四阿哥会保住他。</p>

就算是这方案最后没有通过,他此时只是一个少年小官吏,别人也最多笑他狂妄,笑过之后,并不会关注太多,谁年轻的时候没有轻狂过?但在四阿哥心中,他的重量增加的就不是一点半点了。</p>

不得不说,李言赌对了。</p>

看着专注工作的李言,四阿哥心中下了个决定,无论如何,他都要保住眼前这个人,这个人一定会成为他的左膀右臂,给他更多惊喜的!</p>

清晨的时候,四阿哥看到李言呈上来的两份报告,一夜未眠的他,半点倦意也无,直看着手中两份“工程预算”的清单,大笑着连声叫好。</p>

不仅是因为李言所书的每一款每一条都有理有据,条理明晰,根本就不需要再做解说,而更因为——李言做了两份报告:一份是精细到苛刻的,总预算一百一十八万两白银,分七次拨款;另一份是稍微宽松点的,总预算是一百三十一万两……</p>

“有了这两份报告,看那些人如何辩驳!”四阿哥欣慰地拍拍李言的肩膀,道:“累了一宿了,回去休息吧,晚上到我府上用饭。”</p>

李言没有拒绝四阿哥的好意,笑着行礼回去了,一个晚上头脑高度集中,他真的有些倦了。</p>

当日的早朝之上,四阿哥将一百三十万一万两的预算一拿出来,就引起了轩然大波。但报告具体清晰,每一条没一款都让人无法辩驳,如果辩驳,那除了给人留下“无能”的印象外,就别无其他了。</p>

见康熙不说赞同,也不说反对,众臣想起康熙一向对臣下颇为体恤,都那些不死心的,当下你一言,我一语的,想出各种“意外”状况,纷纷说明:治河之事体大,如只因几万十几万两的银子而耽误工程,是天大的罪过等等。</p>

“哼!”四阿哥将那些申辩之人一一记在心中,冷声道:“众位大臣,我这儿还有一份更详细的预算,你们要不要仔细过目?”</p>

说罢举着令一份一百一十八万两的预算清单,向康熙行礼道:“皇阿玛,国库艰难。为江南百姓,这治河所需,儿臣不敢怠慢,但职责所在,更不敢不精打细算。这一份更详细的清单,所列费用总计不过一百一十八万两,为避免众位大臣所言的‘意外’所需,这多出的二十三万两,也足够用了!请皇阿玛明鉴!”</p>

朝堂上再次响起一阵阵嗡嗡声,又见康熙见新的清单看的极为仔细,都不敢做声。而那些述说“意外”的大臣们,心中都是直打鼓:这新的一份他们没有看,但从前面那一份上看,上面列的怕也都是“事实”!如果真是如此,那不是说明二十三万两不够他们贪的?!</p>

而工部递交费用申请的几人大臣更是额头只冒冷汗,两百万到一百一十八万,这中间差了八十万两白银!是八十万,不是八万十八万!从来的工程越往后进行,只有费用不够的,没听说有富余的!</p>

这一个工程就有八十万的水分,那其他的呢?</p>

就算康熙大方不计较之前的“水分”流到了谁的荷包里,也可以大方地不计较他们在这个工程上预谋的“水分”,但两份估算的差别如此之人,岂不是说明他们都是“蠢材”!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是难免的!</p>

八十万……康熙翻着清单,手控制不住地有些发抖。他知道治河治肥了一批人,但他认为那些人不过得了少少的一点钱,他是圣祖,范不着为了“一点点”的银钱计较。但是……</p>

这赤裸裸的清单摆在他面前时,仿佛在嘲讽他就是个被人愚弄的傻子!</p>

康熙冷冷的目光扫过下面站着的一众臣工,心中忍不住在想,他工部尚书坐了五六年,经办的大小工程难以胜数,他贪了朕多少钱?听说他家中古董字画无数,自诩为大清第一收藏家,他用来买古董字画的银子,有多少是朕的?……</p>

“预算是户部呈上来的,徐潮,这高家堰工程,就由你全权督办。费用……朕也不难为你,就按照一百三十一万两去运作。朕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工程要修的牢靠,修的稳固!”康熙道。</p>

“臣领命。”徐潮恭敬地道。</p>

康熙沉吟一番,道:“户部有个叫李言的,你带在身边吧。”</p>

“臣遵旨。”徐潮再次躬身施礼。李言那个小子,听说皇上对他颇为看重,如此看来,倒是真的了……</p>

定下了此事,康熙再没有心情议论别的,就摆手散了早朝,留下了四阿哥。</p>

“这两份预算,都是李言定下的?”康熙没有废话,直接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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