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莫非醉了？</p>
那不是醉，却还比醉更可怕。</p>
她竟像已完全失去理智，她的需要强烈得令人无法想像。</p>
她的峒体仍然像少女般光滑坚实，可是她的动作却像是已变成个荡妇。</p>
——轩辕三成给她的解药里，莫非另外还有解药，己挑起了她压制多年的**。</p>
——轩辕三成当然绝没有想到萧十一郎居然能去救她。</p>
——这一切，本是轩辕三成为自己安排的，可是造化却作弄了他一次。</p>
——造化也作弄了风四娘和萧十一郎。</p>
他们本来没有可能发生这种事的，但现在却偏偏发生了。</p>
醉人的呻吟，醉人的倾诉，醉人的拥抱……</p>
萧十一郎能不醉。他没有推拒。</p>
他不能推绝，不忍推拒，甚至也有些不愿拒绝。</p>
这火一般的热情，也同样燃烧了他。</p>
这莫非是梦？</p>
就当它是梦又何妨！</p>
阴暗的斗室，寂寞的心灵，就算偶而做一次梦又何妨？</p>
只可惜无论多甜蜜的梦，总有醒的时候。</p>
萧十一郎醒了！彻底醒了！</p>
斗室中却只有他一个人。</p>
昨夜那难道真的是梦？但床上为什么还留着那醉人的甜香？</p>
萧十一郎呼吸到枕上的甜香，心里忽然涌出种说不出的滋味。</p>
直到现在，他不完全了解风四娘。</p>
他竟是风四娘的第一个男人，难道风四娘一直都在等着他？</p>
明明不可能发生的事，为什么会突然发生了。</p>
“……你若带她走，你一定也会后悔的……”</p>
轩辕三成的话，似乎又在他耳畔响起，他现在才认真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p>
他是不是已在后悔？</p>
一个像风四娘这样的女人，为了他，牺牲了幸福，辜负了青春，到最后，还是将所有的一切，全都交给了他。</p>
他还有什么值得后悔的？</p>
可是他又想起了沈壁君，想起了冰冰，他们岂非也一样为他牺牲了一切？</p>
难道他能抛开她们，忘记她们，和风四娘厮守这一生？</p>
难道他能就这样抛开风四娘。</p>
萧十一郎的心在绞痛。</p>
他又遇着了件他自己绝对无法解决的事。</p>
现在风四娘的人到哪里去了？</p>
难道她已无颜再见他，竟悄悄地走了。</p>
就算她已真的走了，他还是一样不能这样抛弃她的。</p>
这件事既然已经发生，就必将永远存在。</p>
这问题既然存在，就必需解决。</p>
萧十一郎已下了决心，这一次绝不能逃避。</p>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一样东西从外面飞了进来。</p>
是一包衣服。</p>
从里面的内衫，到外面的衣裤，甚至连袜子、靴子都有。</p>
都是崭新的，质料也很好。</p>
萧十一郎这时才发现，他穿来的那套从老伙计身上换来的衣服，已不见了——当然已被风四娘穿了出去。</p>
一包衣服当然不会自己飞进来，门外面当然还有个人。</p>
萧十一郎以最快的速度，穿上了这套衣服，风四娘就走了进来。</p>
她身上也换了套崭新的衣服，颜色鲜艳，她的人也是容光焕发，春风满面，看来就像是个新娘子。</p>
萧十一朗的心已开始在跳，只觉得坐着也不对，站起来也不对。</p>
他本是个很洒脱的人，现在竟忽然变得手足无措，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她。</p>
但风四娘根本还是老样子，将手里提着的七八个大包小包往床上一扔，微笑着道：“难怪女人都喜欢买东西，我现在才发觉，买东西实在是件很有意思的事，不管你买的东西有没有用，但在买的时候，就已经是种享受了。”</p>
萧十一郎点点头。</p>
花钱本身就是享受，这种道理他当然明白。</p>
风四娘道：“你猜我买了些什么东西，猜得出便算你有本事。”</p>
萧十一郎摇摇头，他猜不出。</p>
风四娘笑道：“我买了一面配着雕花木架的镜子，买了个沉香木的梳妆匣，又买了两个无锡泥娃娃，一个老太婆用的青铜暖炉，一根老头子用的翡翠烟袋，还买了三四幅湘绣，一顶貂皮帽子。”</p>
她叹了曰气，微笑道：“其实我也知道这些东西连一点用都没有，可是我看见了，还是忍不住要买，我喜欢看那些伙计拍我马屁的样子。”</p>
萧十一郎只有听着。</p>
风四娘忽然拾起头，瞪着他，道：“你几时变成个哑吧了？”</p>
萧十一郎道：“我……我没有。”</p>
风四娘“噗哧”一笑，道：“原来你还没有变成哑吧，却有点像是已变成了个呆子。”</p>
她对萧十一郎，完全还是以前的老样子，竟连一点都没有变。</p>
昨天晚上的事，她竟连一个字都不提。</p>
萧十一郎忍不住道：“你……”</p>
风四娘仿佛已猜出他想说什么，立刻打断了他的话，瞪眼道：“我怎么样，你难道想说我也是呆子？你不怕脑袋被我打个洞。”</p>
看她的样子，竟好像昨天晚上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样。</p>
她还是以前的风四娘。</p>
她看萧十一郎，也还是以前的萧十一郎。</p>
昨夜的温馨和缠绵，对她说来，只不过是个梦。</p>
她似已决心永远不再提起这件事。</p>
因为她太了解萧十一郎，也太了解自己，她不愿让彼此都增加烦恼和痛苦。</p>
萧十一郎看着她，心里忽然涌起种说不出的感激。</p>
就算他也能忘记这件事，这份感激却是永远也忘不了的。</p>
风四娘已转过身，推开了窗子。</p>
她仿佛不能让萧十一郎看见她此时脸上的表情，也不愿让任何人知道她此时的心情。</p>
她宁愿将这种感情收藏起来，藏在她心里最深处，就像是个守财奴收藏他最珍贵的宝物一样，只有等到夜深人静时，她也许才会拿出来独自消受。</p>
那无论是痛苦也好，是甜蜜也好，是悲伤也好，是欣慰也好，都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等她转过身来时，她的眼睛里又发出了光，脸上又露出了她那种独特的微笑，瞪着萧十一郎道：“你难道还想在这猪窝里待下去？”</p>
萧十一郎也笑了：“我不想，我就算是个呆子，至少总不是只猪。”</p>
风四娘道：“那么我们现在为什么还不走？”</p>
萧十一郎看着床上的大包小包，道：“这些东西你不要了？”</p>
风四娘淡淡道：“我说过，我买东西的时候，已经觉得很愉快，我付出的代价早已收了回来，还要这些东西干什么？”</p>
外面夕阳灿烂，正是黄昏。</p>
萧十一郎迎着初秋的晚风，深深吸了口气，道：“现在我们到哪里去？”</p>
风四娘道：“先去吃饭，再去找人。”</p>
萧十一郎道：“找谁？”</p>
风四娘道：“当然是找沈壁君，你难道已忘了t”萧十一郎当然没有忘，可是——“你还想陪我去找？”</p>
风四娘又瞪起了眼，大声道：“我为什么不想陪你去找？我既然已答应过你，为什么要放弃主意，难道你以为我是个说话不算数的人？”</p>
萧十一郎看着她，笑了。</p>
一种真正从心底发出来的笑。</p>
但却并不完全是愉快的笑，除了愉快外，还带着些感激，带着些了解，甚至是带着一点点辛酸。</p>
他什么话都不再说。</p>
你若是萧十一郎，你若是遇见了个像风四娘这样的女人，你还能说什么？</p>
大亨楼。</p>
萧十一郎居然又上了大亨楼。</p>
楼上楼下，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伙计们，每个人都瞪大了眼晴，吃惊地看着他。</p>
吃惊虽然吃惊，但马屁却拍得更周到。</p>
尤其是那个刚泡了个热水澡、挣扎着爬起来的老伙计，简直就好像恨不得要将他当做自己的老祖宗一样。</p>
风四娘的心里却有点七上八下的，一坐下来，就忍不住悄悄地问：“你为什么还要到大亨楼来？”</p>
萧十一郎笑了笑，道：“因为我是个大亨，而且是大亨中的大亨。”</p>
风四娘说话的声音更低：“你知不知那些东西，我是用什么买的？”</p>
萧十一郎知道：“用我内衣上那几粒汉玉扣子。”</p>
风四娘道：“可是现在我身上竟连一两银子都没有了。”</p>
萧十一郎道：“我知道。”</p>
风四娘道：“你在这里能挂帐？”</p>
萧十一郎道：“不能。”</p>
风四娘苦笑道：“我这人什么事都做过了，可是要我吃霸王饭，吃过了抹抹嘴就走，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p>
萧十一郎道：“我也一样不好意思。”</p>
风四娘道：“那么我们吃不吃？”</p>
萧十一朗道：“吃。”</p>
风四娘道：”吃过了呢？”萧十一郎道：“吃过了当然要付钱的。”</p>
风四娘道：“钱呢？”</p>
萧十一郎道：“钱自然有人会送来。”</p>
风四娘道：“谁会送来？”</p>
萧十一郎道：“不知道。”</p>
风四娘几乎忍不住要叫了起来：“你不知道？连自己也不知道？”</p>
萧十一郎道：“嗯。”</p>
风四娘道：“难道天上会突然掉下个大元宝来？”</p>
萧十一郎笑道：“天上掉下的元宝，我还要弯腰去检，那岂非太麻烦了。”</p>
风四娘也在吃惊地看着他：“难道世上还有比这更容易到手的钱？”</p>
萧十一郎道：“有。”</p>
风四娘叹了门气，说道：“我看你一定是没有睡醒……”</p>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已有个矮矮胖胖、圆脸上留着小胡子、穿着件紫缎长衫的中年人，规规矩矩地走过来，恭恭敬敬地向萧十一郎长身一揖，陪着笑道：“阁下就是萧十一郎萧大爷？”</p>
萧十一郎淡淡道：“你明明知道是我，为什么还要多问？”</p>
这人赔笑道：“因为账上的数目太大，所以在下不能不特别小心些。”</p>
萧十一郎道：“你昨天是不是已来过了。”</p>
这人点点头，道：“前几天就有人来通知小号，说萧大爷这两天可能要用银子，叫我来这里等着。”</p>
萧十一郎道：“你是哪家字号的？”</p>
这人道：“在下阎宝，是利通号的，请萧大爷多关照。”</p>
萧十一郎道：“我在你那边的帐目怎么样？”</p>
阎宝道：“自从去年的二月底开始，萧大爷一共在敝号存进了六笔银子，连本带利，一共是六十六万三千六百两。”</p>
他已从怀里取出个帐单，双手捧过来：“详细的账目都在这上面，请萧大爷过目。”</p>
萧十一郎道：“账目倒不必看了，只不过这两天我倒的确要用些银子。”</p>
阎宝道：“敝号早巳替大爷准备好了，却不知萧大爷是要提现，还是要敝号开的银票。”</p>
萧十一郎道：“银票就行，你们出的票子，信用一向很好。”</p>
阎宝陪笑道：“多承萧大爷照顾，敝号别的地方的分店，也都说萧大爷是敞号开业一百多年来，最好的一位主顾。”</p>
他知道男人都喜欢在女人面前摆摆排场的，所以又向风四娘解释着道：“萧大爷叫人存银子过来的时候连存折都不要，利息也算得最少，这样好的主顾在下做这行买卖做了三十年，还没有见过第二个。”</p>
风四娘淡淡道：“他本来就是个大亨，大亨中的大亨。”阎宝道：“那倒真的一点也不错。”</p>
他又问：“却不知萧大爷这次要用多少？”</p>
萧十—郎道：“你给我开五百两一张的银票，开两百张。”</p>
阎宝道：“那正好是十万两。”</p>
萧十一郎道：“另外我还要五万两一张的，要十张。”</p>
阎宝长长吸了口气，信口道：“敝号的银票，就等于是现钱一样，到处都可以兑现的，萧大爷身上带这么多银子，会不会不方便？”</p>
萧十一郎淡淡道：“你用不着替我担心，反正我很快就会花光的。”</p>
阎宝倒抽了口凉气，世上竟有这种豪客，他非但没见过，连做梦都想不到。</p>
谁知他做梦想不到的事还在后头。</p>
萧十一郎又道：“剩下那六万多两零头，也不必记在帐上了，就全都送给你吧。”</p>
六万多两银子，普通人家已是够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了，他居然当做零头，随随便便地就是当小帐一样送给了人。</p>
阎宝的手已在发抖，连心都快跳出腔子来，赶紧弯下腰，道：“小人这就去替大爷开银票，立刻就送过来。”</p>
他不但称呼已改变，腰也已快弯到地上，一步一步往后退，退到楼梯口。差点从楼上滚了下去。</p>
萧十一郎笑道：“你看，这些银子是不是比天上掉下来的还方便。”</p>
风四娘瞪着他，忽然道：“有句话我一直没有问你，因为我不想让你把我看成个财迷，但现在我却要问问了。”</p>
萧十一郎道：“你问吧？”</p>
风四娘道：“你找到的那三处宝藏，究竟一共有多少？”</p>
萧十一郎眨了眨眼，道：“什么宝藏？”</p>
风四娘又忍不住要叫了起来：“你不知道是什么宝藏？”</p>
萧十一郎笑道：“除了做梦的时候外，我连宝藏的影子都没有看见过。”</p>
除了神话和梦境外，这世上究竟是不是真的有宝藏，还是个很大的疑问。</p>
风四娘道：“你那些银子是偷来的？”</p>
萧十一郎道：“不是。”</p>
风四娘道：“是抢来的？”</p>
萧十一郎道：“不是。”</p>
其实风四娘自己也知道，就算真的要去偷去抢，也抢不到那么多。</p>
她忍不住又问，“那么你这些银子究竟是从哪里来的？”</p>
萧十一郎道：“不知道。”</p>
这次风四娘真的忍不住叫了起来：“你不知道？连你自己也不知道？”</p>
萧十一郎叹道：“我非但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有时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这是真的。”</p>
风四娘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她忽然闭上嘴，脸色已变了。</p>
因为她突然看见了一个人走上楼来，能够让风四娘脸色改变的人，这世上还没有几个。</p>
事实上，能令风四娘一看见就脸色改变，连话都说不出的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第二个，只有一个。无论天上地下，都只有一个，这个人现在非但已走上了楼，而且已向他们走了过来。</p>
风四娘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看来竟似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甚至连萧十一郎的脸色都已有点变了，也变得一阵白，一阵红，他好像也很怕看见这个人。尤其是跟风四娘在一起的时候。</p>
这个人究竟是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