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霍得双掌撑住长桌,低垂着双眸死死盯着陆挽澜的小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甚至连嘴角的抽动和睫毛的微微抖动,都尽收眼底。
“圣上命大理寺和顺天府一同调查城南命案,那大理寺少卿付东页,不过是觉得李傲棠伤口颇有蹊跷,还没写奏报上呈天听便被灭了口。王妃有几条命,可以为误打误撞的后果买单?”
“臣、臣妾……”
“王妃该不会真的以为,何希贤是个酒囊饭袋,连这种错漏百出的案子都破不了吧?”
“……”陆挽澜。
是啊,顺天府尹何希贤,兼任刑部右侍郎,他可是三个陆云礼的左膀右臂,宁愿被圣上斥责罚奉,也不肯独自包揽这些大案,便足以说明豫王背后的势力有多么庞大,而贩私盐和吃空饷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陆挽澜话到嘴边,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是不是听错了啊?
这个男人,难不成是在关心自己?
对于她满脸惊诧的反应,萧晏之并不满意,心底的话猛然脱口而出:“还是,王妃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回想狼堡之内发生的一切,他似乎有些后悔,不该轻易被萧逸寒牵着鼻子走。
如今这个女人,已经被对家当成自己的软肋,便可以随便找个由头借题发挥,以后此种要挟怕是少不了。
若是这样的话,是不是应该剔除这条软肋?
听到他如是说道,陆挽澜心下一沉,他果然是这么想的?
可是,他方才说的话,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这男人到底怎么回事?
“……”陆挽澜沉默。
她真的很想说,一切的事情都只是巧合。
可转念一想,若是换成自己,恐怕也不会相信。
“哈哈。”旋即尬笑两声,“那个,臣妾哪有有恃无恐?臣妾不知道有多害怕!”
说着,便绕过长桌,死皮赖脸地想要歪头,往萧晏之肩膀上磕:“臣妾腿伤还疼着呢~”
他抽出一只手抵住她的额头:“本王累了一天,就先回卧房休息了,王妃自便吧。”
说完就黑着脸,重重地摔门而去。
刚一出门,唐风便报来消息:“王爷,宫里头要出大乱子了!”
听到这一声大喊,他忽而感到书房门前光线一暗。
萧晏之转头一看,门后的小人儿忽而又退了回去,他瞥了一眼,没好气地问道:“何事?”
“那大理寺少卿付东页是段大人的同乡,如今在家门口被刺杀,圣上依旧指派何希贤断案,段大人这下不乐意了,说他在其位不谋其政,就纠集了朝中重臣,连夜去求见圣上,要罢免何大人!”
“然后呢?”
萧晏之一边向卧房走着,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圣上没见,现在老臣都在宫门口破口大骂!”
二人说着,便经过路旁的两排琉璃灯盏,忽然间传来的声响,将灯下静卧的飞蛾惊起,疏影横斜。
“把这个交给段大人,且再给他们的火上,浇浇油。”
唐风接过自家王爷递来的册目,转身飞入夜中。
萧晏之波澜不惊的瞳孔,几不可见地缩了一缩:莫不如再看看,这京城的浑水,到底有几条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