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已经哑了,喉咙仿佛已经被撕裂,气流在那里一下子消失了。她的喉咙发不出别的声音。她只能呵呵向湖心挥手。
随着小船越漂越远,在茫茫的风雪中,几乎成了一个黑点,她担心他们看不见她,折了两支芦苇,朝他们使劲地挥动着。
事情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但是那场大风雪依旧在萧绰的脑海里,一直没有停过,那风声就像今夜一样,那漂泊的小船也一直在萧绰脑海里摇晃着。
或许命运就是这样,上天注定他们都与她走不到一起,尽管耶律贤拥有了她,可她没有接纳他。她将韩德让装在心里,却不能在一起。
“韩德让,你为什么不把船划过来?你可知道皇上有多危险。”
“风太大了,划不动呀。”
“你们一定是故意撇开我的。”
“怎么会呢?朕一直对韩德让说‘划过去,快划过去。’可是那风就像一堵墙一样,撞不开。”
“是啊,皇后,皇上当时很着急的。”
“可是,我看你一点也不着急,故意不用力划船。”
“燕燕,你不要怪他了,韩爱卿很用力了,他的手上打了几个大血泡。”
“是吗?让我看看。”
韩德让没让她看,只是说:“都是臣无能让皇上、皇后受惊了。”
几日以后,她看见韩德让手上包着一层布。从那之后,他们之间仿佛也隔了一层布,韩德让有什么话不对她尽情倾吐了。她知道他这是碍于君臣之礼,但更多的是把她的玩笑话当成真了。虽然后来她对他做了解释,但他以后见了她没有那么自然了。
有时,她在想,如果那次她在船上,耶律贤在岸上,那是怎么一种情景,会不会任由小船漂走,漂得好远好远,无影无踪,然后再不回来。
现在想来,这些想法似乎很幼稚,却仍让她心怀激动。
延寿宫外,风还在哗啦啦地吹,像波浪拍打着湖岸。
萧绰穿上衣服,走出来。只见宫外风清月白,风并不大。
侍卫见萧绰这时候出来了,不禁吃了一惊,忙上前问:“皇太后,你怎么出来了?您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萧绰说:“没什么,就是睡不着,想出来看看月亮。”
侍卫看了看西边的天空,说:“月亮快落了,太后,你看已经有些发红了。”
萧绰看着西边天上的半个月亮的确已经红了,羞怯怯地躲在一簇阴森森的树木后面,探望着。萧绰忽然觉得,那月亮就像一口气,就那么一眨眼,没了。
萧绰看月亮就像一只小船,漂泊在延芳淀里,漫天的的星辰如同漫天的飞雪,耶律贤与韩德让就在那里面,被肆虐的狂风推着走,越推越远,直到沉没在幽暗的深渊里。
萧绰想喊,但喉咙被堵住了,只得一个劲地挥动着手臂。
侍卫见了骇然大惊,忙问:“太后,你怎么了?”
萧绰蓦然一惊,什么也没说,直愣愣地看着月亮落下去了,默默地走回宫里。
次日,萧绰没有坐朝,侍卫将昨夜的情况告诉了耶律隆绪。耶律隆绪听侍卫说了萧绰昨晚奇怪的举动,惊惶不已,连忙来延寿宫,却见萧绰如平时一样,处理政事,有条不紊,思维清晰,批阅奏折简练精准。看不出半点差错。
耶律隆绪小心地问:“太后昨天晚上睡得安逸吗?”
萧绰说:“还好。”
耶律隆绪说:“看太后的气色好像没睡好。”
萧绰说:“是吗?做了几个怪梦,闹得心神有些不宁。”
耶律隆绪说:“哦,太后做了什么梦?”
萧绰说:“嗐,杂七杂八地,好像梦见了一只小船,又似乎是月亮,船在天上,又像在水里,哎呦,不知在那里,想了大半夜,没想明白。”
耶律隆绪说:“这些日,皇太妃作乱,让太后受了惊吓,操劳过度,所以,梦魇缠身,心神不宁,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没照顾好您。”
萧绰说:“是朕老了,不及以往了。”
耶律隆绪说:“那太后就先休息几天,养养精神。”
萧绰说:“不行,朕问你,叛逆余党都抓了没有?叛逆审问了没有?”
耶律隆绪说:“叛逆已交给大理寺正在审讯,余党也正在缉拿归案。”
萧绰说:“这就好,早点把审讯的结果告诉朕,朕倒要看看还有谁在兴风作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