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在做闭幕式活动。艾萨克爵士和《漂亮的乞丐》主演全部出席,市民在索要签名。粉丝昨夜就开始排队,交通堵塞很久了。”巡警指路。
皇帝听见市中心掌声雷动。疲惫的狂怒令他一阵眩晕。
前线的军人打了胜仗,却在饥饿和瘟疫中挣扎。非战斗减员极其严重。那这些人在欢呼些什么?庆祝些什么?
皇帝的心仿佛普军的战壕,被焚烧成漆黑的焦炭。
“近卫军!”皇帝发出咆哮,睁圆眼睛喊道:“给我开路,冲进市中心,把那闭幕式给我砸了!”
巡警惊呆了。他试图说些什么,可是这个军装矮子已经怒火中烧,像个可怕的魔鬼。他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迁怒到
老兵近卫军奉命集结,给皇帝开路,直冲市中心。
惊慌失措的粉丝被威武的皇家重骑兵驱赶出一条康庄大道,宛如大海被抽刀斩断成两截。然后,花容失色的小千站在闭幕式舞台上,看着怒容狰狞的皇帝穿着军装,单刀直入地逼近舞台。
“你做什么!”小千张皇失措,压低声音嚷道。她注视皇帝,竟没看见牵头的艾萨克微笑退开,不动声色地遁走了。
两排重骑兵勒马屹立在过道两侧,形成天然人墙,在市民的海洋里奋然抽刀,交错成利刃的走廊。而皇帝愤然从战刀的长廊下走过,直冲舞台,跳上去,粗暴地下令:“闭幕式取消!所有人,立刻停止集会,恢复正常交通,维持道路通畅!我命令解散,马上!”
小千难以置信,提着裙子嚷道:“这次闭幕式是合法商演,碍着你什么了?你要捣乱?”
皇帝正在气头上。这时候在他眼里,连小千都是同流合污的捞金者。
“碍着我什么了?”皇帝咝咝地低语一声,突然爆发成怒不可遏的咆哮:“堵塞交通一天!还不算碍事吗!是法兰克福失陷了?还是德国投降了?值得你们这么庆祝?”
“法兰克福失陷”反而引起粉丝骚动。娇滴滴的抱怨声嗡嗡的吵起来:“安德鲁哥哥这么努力,为什么要去攻打他的老家?”
皇帝瞪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老子风餐露宿冲上前线,昼夜不休推演沙盘,到头来还不如你家安德鲁小哥哥讨人喜欢?”他一口血在喉头险些喷出来。
“前线失利了关我什么事!”小千恼火了,她知道自己变成了受气包。
皇帝气得牙齿哆嗦,盯了小千一秒,突然右手克制不住,一巴掌摔在小千脸上。
小千被打得踉跄跌退,歪头捂着火辣辣的脸,因为猝不及防,所以她沉默了一下。她扭头幽幽看皇帝时,都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因为她看见皇帝张开哆嗦的嘴唇,他的两颊竟然挂有泪痕,仿佛癌症病人听见了死刑宣判。皇帝长相平凡,可这绝望的英雄泪,竟然令小千感到兔死狐悲的凄怆。
“前线失利,关你什么事?”皇帝长大嘴巴,哑然一秒,才嘶哑地呐喊出声音:“对啊,战死的军人关你什么事?伤残的老兵关你什么事?那些饥饿的工人,贫穷的学者,破产的手艺人,关你什么事?你们只要无忧无虑就好了!这个民族就让它腐烂吧,这个社会就让它变成木乃伊吧!你们开心就好了!”
小千张大嘴巴,哑口无言,她看见自己一手扶植的弗兰大帝按着军刀,声嘶力竭地喊:“亏你问的出口!当男人战死在郊外的时候,当巴黎陷落在铁蹄下的时候,你们还会欢呼吗!当你们的德国小哥哥荷枪实弹地占领巴黎,你们会欣喜若狂地用身体满足他们吗?我到底在为了谁战斗啊!将军坟前无人问,隔江犹唱后庭花!你们知道你们供奉的是什么人吗?”
皇帝睁圆眼睛,指着风中石化的嘉宾们,声嘶力竭地冲台下喊:“这个安德鲁,开工动辄报账一个亿!一个熟练工人就算给我通宵加工,高薪也不过三十法郎!一万个、十万个——不!一百万个熟练工加起来,也顶不上一个安德鲁!可是没有这一百万工人,三十万军队就会被屠杀;如果没有这三十万军队,十万米城墙就会倒塌;如果没有这十万米城墙,你们就得花功夫去学德语发音了!你们没发现吗?你们把几百辆战车的经费,心甘情愿地供奉给安德鲁挥霍,可是他教了你什么?他倡议你去爱法兰克福?他蛊惑你去爱你的敌人!这样畸形的巴黎,它配赢得战争吗?不,假如它战胜了那个众志成城的德意志,那反而是本世纪最不可思议之怪现象!”
安德鲁面如白纸,五指冰凉,跌坐在嘉宾席上。他东张西望去找靠山,却发现艾萨克就站在他身后,轻轻抚摸他的肩膀。
“别害怕,这个市场是我亲手缔造。替我工作,你就安然无恙。”娱乐大臣轻轻呢喃,仿佛邪神在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