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为什么巴赞在东线侧翼布置了一支骑兵师!
这两千骑兵,举着无数火把来驱散黑暗,保持严谨队形完成迂回,堂而皇之地移动到了德军侧翼的一公里外,花了几分钟勒马转向、组成菱形阵,然后发出必胜的呐喊,对德军脆弱的斜后方发起地动山摇的冲锋!
菱形阵是骑兵万能阵,纵深冲击力、阵型分割力、接触防御力这三项指标均属一流。而整整两千骑组成的菱形阵,绝对能对德军士气造成毁灭打击。
轻骑兵的正确用法,就是配合步兵形成战略包夹,直接摧毁敌军士气,制造溃败,形成追杀。
但是这个时候,德军步兵炮的目标测绘工作也完成了。炮兵可不敢不分青红皂白地轰炸步兵区域——于是密集的骑兵菱形阵就脱颖而出,堪当称心如意的炮击目标。
腓特烈把仅有的炮兵都部署在东线。这是巴赞没有想到的。
优良的克努伯钢炮填弹以待。炮兵把轰炸地址测绘为骑兵师前方五百米的空白区域,然后“咚咚咚”火力全开。无数炮弹嗖嗖飞向那片空地,而密集的法国骑兵刚好兴高采烈地冲进轰炸区。
一名挥舞马刀的威武骑兵突然被炮弹横着打穿,战马的肋骨被炸开大洞,一条人腿像旋转的木棍一样飞进半空,脚还套在马镫里。这匹倒霉的战马,立刻被无与伦比的动量按翻在地,它昂头嘶鸣时,牙齿里喷出血沫。它受创太重,躺着时连蹄子都无力动弹,因为内脏已经炸成一朵花,把草地涂成一朵绽放的多芒星。可是它背上的骑兵却活着,这个优秀的猎骑兵被坐骑压住了仅剩的一条腿,他趴在地上,握着被马鞍压住的大腿,徒劳地怒吼、惨叫,却不能爬动半分——而友军骑兵正在风驰电掣地踩踏而过,炮弹也变本加厉地四处开花,估计他很快就会被“嗖嗖”飞驰的同伴踩死。
他知道自己下一秒就会惨死,痛苦的是,他这一秒依旧活在惊恐之中。他,从极度威武的勇敢坠进心胆俱裂的恐慌。
如果他死在惊愕之中,那是极好的事情,因为只有活下来的幸运儿才有时间看清处境,然后被刻骨铭心的恐惧俘虏余生。
更多的骑兵没有被直接命中,却被炮火绽放的冲击波震翻,他们的战马一旦倒地,摔下来的骑手就被狂奔的马群淹没,因为被炮声惊吓到的马儿绝不会蹄下留情。许多完好无伤的骑兵惨死在乱蹄之中,而无辜的战马是直接杀手。
骑兵的残躯与泥土浑然一体。马蹄踩踏蓝色的军服,骨髓弥漫英勇的芬芳。
法军菱形阵里遍地开花。骑兵师急于完成元帅交托的任务,没有提防险恶的炮兵,导致惨重损失——一些疏于训练的战马甚至被震破耳膜,陷入疯狂,离群狂奔而去,丝毫不顾坠马的骑兵还被卡在脚蹬里、被磕磕绊绊地拖了一公里。
在德军眼里,这支炮兵布置得妙到毫巅,它隐蔽于得天独厚的夜幕中,占据着炮距优良的丘陵地形,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最凶残的位置,及时支援命悬一线的步兵线。可以说,这支炮兵重新扭转了局势,救了一万名步兵的命。
在法军眼里,这支“生儿子没”的炮兵堪称万恶之首,它证明了腓特烈的恶毒和狡猾,这支炮兵隐藏在阴险的夜幕里,仗着险恶之极的主场优势,布置在一个遭人唾骂的反常位置,在法军离开胜利只有五分钟的极限时刻,残忍地剥夺了这些勇士的胜利和希望。
于是,骑兵师在穿过轰炸区的时候,画面壮观得像在陨石雨里狂奔的白垩纪恐龙。遍地开花的弹坑,掀起极具冲击力的泥雨,推得附近人仰马翻;嘶鸣和惨叫,跟炮声展开厮杀。
可是炮击并不能阻止这场冲锋。一些优秀的骑兵,仓皇地操控受惊的战马,不断调整姿势,重新加入冲锋阵型——但是即便如此,也有三个骑兵连因为损伤过于惨重、士气大跌,导致溃散,羞耻地当了逃兵。
而那些编制勉强健全的骑兵连,虽然保持着英勇,却在死亡和弹坑前陷入麻烦。他们必须和自己的恐惧战斗,必须和自己的坐骑战斗;他们拼命操控战马,频繁调整路线,绕过尸体和弹坑,重新集结阵型,然后稀稀落落地冲向五百米外的德军。
即便损失惨重,也必须完成使命!这是法国第一骑兵师的尊严!
可是这时候,一切都晚了。他们的法兰西步兵阵线,已经在这五分钟内开始溃散……因为敌人也有骑兵!而且那支骑兵更为强大,那是唯一保留近代建制的古老重骑兵,最擅长带来令步兵一触即溃的冲锋!
因为熟悉附近平原的分布,所以腓特烈率领骑士团冲锋的时候,根本没有打火把,而是在黑夜中完成迂回,几乎与法兰西第一骑兵师同时吹响号角,势不可挡地冲向白热化的白刃战地区!
这浓重的夜幕,不仅帮助巴赞元帅达成了战略大成功,也导致腓特烈的骑士团在黑幕中完成隐身机动,无人能测绘他的位置!
当微薄的圣光像烛火一样,一朵一朵地从丘陵上出现、然后成群结队地飘向法军时,法军队伍里就响起撕心裂肺的警告声:
“骑士团!贵族骑士团!他们从后面冲下来了,他们从丘陵上冲下来了!”
这种警告声就像野火燎原,突然沸腾全场,迅速变成了众口一致的惨叫。军装狼藉的法军指挥官们睁圆血红的眼睛,纷纷冲上土丘、高举残刀,撕破嗓子喊:
“变阵!”
“预备队变阵!刺刀森林!”
“西北方向敌袭!预备队顶上去!方形阵集结,刺刀森林对西北方!”
“守住!用肉体也要守住!德国人马上就要溃败了!用你们的躯体挡住那支骑士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