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娘这话把谭氏弄得是又气又臊。</p>
百花楼是什么地方?只要是江安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那可是勾栏粉巷里的老字号!如今人家捧着欠条上门追债,摆明了三爷这些日子都混迹在何处!而且三百七十两,若只是喝酒能喝出这么多来吗?这不更是说三爷还在那里……</p>
谭氏不敢再想,咬着唇的到了陆妈妈的跟前,伸手就扯上了墨文的耳朵,只是墨文这阵醉醺醺的,虽是吃痛咧嘴,眼睛却都没睁,只一边伸手去扯谭氏的手一边口里嘟囔:“乖,别扯了啊,牡丹,明儿个我就给你买支玉簪子,你就让我歇会儿吧……”</p>
这等言语把谭氏弄得忍无可忍,猛然从墨文的手中抽了手出来,朝着墨文的脸上就甩了一巴掌过去,而且因为陆妈妈的脑袋挡在近前,这一巴掌的后手还扫到了其,整的两人的身子都是一个哆嗦。</p>
“混蛋玩意!”谭氏咬着牙骂了一句,被抽的墨文也睁了眼,迷迷糊糊中看到了谭氏和自己老子怒瞪的眼,总算是醒了点酒,立刻就哆嗦着叫人了:“爹,娘,你们怎么……”</p>
“我打死你这个没出息的玩意!”墨言嚎了一嗓子就要抽人,谭氏却猛然的冲上去挡住,而后急急地说到:“先把欠账算了啊!老爷!”</p>
自古家丑不外扬,先前谭氏是羞到恼,所以才抽了一巴掌,墨言却是痛心的发了飙,但不管是哪一种,妇人一时激动打一巴掌还说的过去,要是老爷子满院子打一个都要及冠的儿子,这不是家丑是什么?</p>
听了谭氏的言语,墨言强忍住不快,忿忿的一把扯过账本摔去了墨文的脸上:“你给我看仔细,你是不是欠了三百七十两!”</p>
“啊?是,是!”墨文显示脸上一惊,继而晃着身子蹲下把账本捡了起来,借着那不甚明亮的灯光,胡乱扫了扫—这会儿他哪里看得清楚账目啊?何况他自己根本也不知道花掉了多少!现在光线那么差,更是无从细看。</p>
“说话啊!”墨言见墨文傻在那里不吭声,自是恼着催了一句,墨文一个哆嗦点了头:“对,对,是,是这么多!”</p>
谭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我去拿银子!”说罢几乎是晃着步子进了屋,留下剩下的人在此处是尴尬不已。</p>
“你还有脸杵着?进屋!”墨言忿忿的冲墨文吼了一句,墨文在陆妈妈的搀扶下就向往自己的院落会,不过墨言嗓子里哼了一声,两人只好调转了方向,往一边的书房里去了。</p>
“你们怎么就上门了呢,这,这不是让我墨家丢脸嘛!”墨文一进屋,墨言忍不住开了口,好歹他也算乡绅一般的人物,让老鸨子上门讨债,这可真够丢人的。</p>
那春娘倒是赔了个笑福身一欠:“墨爷,我这也是没法子啊,三爷要在我们那儿坐坐,总不能拦在外面吧,可这钱花了,我也是要讨的啊!”说着竟往前凑了一下,柔声细语的说了一句:“您要是心里不痛快,明儿到我楼里坐坐,我给您备壶好酒赔不是还不成?”</p>
墨言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迅速后退一步脸有厌恶之色:“去去去,我才不好这口!”</p>
春娘笑了下,便是撇嘴道:“好好,您不好这口,那下次在我们百花楼吟诗作对的时候,可别叫水灵儿再给您执筹……”</p>
墨言脸上红白相间,狠狠的瞪她一眼,小声说到:“反了你?”</p>
春娘扑哧一笑冲其丢了个媚眼:“别啊,爷,奴家是和您逗着玩呢!奴家怕了您……其实我这次也是没法啊,钱总不能不要吧?”</p>
墨言叹了口气:“等着!”转身便往屋里去,而此时谭氏也走到了门口,有气无力地说到:“管家,来,帮着搬!”</p>
谭氏这后半辈子都只信真金真银:上次吃了亏,遭灾的时候,票据不当事,宝钞换不来银子,结果有钱拿不出,好不容易典当了首饰想要换药材给儿子治病,却偏偏药材都欠奉,结果儿子死后,她就一门心思的认为如果当初手里有足够的现银,她就不用典当,也就能早点买到药材,儿子也不会死,故而在那之后,她就只肯攒真金白银,就算一些首饰异常华美,她最后也要换成银子收起来,才觉得踏实。</p>
但她是踏实了,这会儿的还账,就没有票据或是宝钞来省事,只能是叫人把银子给搬出来。</p>
三百七十两银子啊,这不是一个笔小数目,谭氏点算出来的时候,几乎是哆嗦着看着一个箱子就亮了底。等到管家跑了六趟拿出来后,春娘也有些无语了,只能看了看带的两个龟公,三个人动手把银子分抱着出了府。</p>
三百七十两银子啊,那可是足足有五十多斤重啊!</p>
要账的一走,谭氏就跟被人抽了脊梁骨似的,直接就瘫坐在了地上,墨言见状上前来劝扶,谭氏一把扯了墨言的领子,人就不顾脸面的扑进墨言的怀里哭了起来:“呜呜呜,我怎么就生了个这么不争气的东西啊!呜呜,我这边还要给他娶妻置业,他就来败我的家底,这叫我们以后吃什么喝什么啊!”</p>
墨言知道谭氏肉痛至极,当下只能一边给她拍背一边安抚:“算了,算了,想开吧,横竖是咱们的儿子啊!”</p>
这话一出来,谭氏却不知道被刺到了哪儿,抽风般的骂了起来:“都是你!一辈子窝窝囊囊,什么都不成!生下儿子养不活,养活了的却又早死,如今的还来祸害我的家底,难道我们以后讨饭过日子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