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紧了紧身上的夜行衣,用黑布蒙好脸,推开窗子,直接从五楼跳下,几个起落后,人已融入了漆黑的夜色中。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
对这句话,周天本是嗤之以鼻的。他相信因果报应,出来混的迟早要还。但如今事实落在他身上,他不得不信了这句古话。
一生行善积德的养父,竟然被他的养子洪光残害而死。
一想到这点,周天更痛心了。洪光,那可是和他一起生活了十八年的兄弟!
“兄弟”。
周天身形变换,越过一个矮楼。五岁时,二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不由闪现在他的眼前。
那年,新江道上还没有如今的高楼大厦,多数就是这样的五六层矮楼。新江道与芜湖路交叉的首个十字路口,有一家正宗山西面馆。
面馆前的垃圾桶旁,两个饥肠辘辘的五岁男童,同时向一个残存着半只面包的塑料袋,伸出了他们同样脏兮兮的小手。
在周天的印象中,这样的小手,该被握在一对年轻的父母手中,享受双亲无微不至的呵护。而不是像他这个出生就遭遗弃的孩子一样,用来捡垃圾,维持生计。
周天惊奇的抬头去看,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就在眼前。男孩的脸和手一般脏,分辨不清他的相貌。
这不就是摩天大楼瓷砖映照的自己么!
周天忽然一阵难受,又一阵高兴。这个世间竟然有和他一样际遇的同类,他有同伴了!
一念及此,五岁的周天放弃去抢那半块面包。他想以此展示友善,趁机和那个“他”说说话,兴许二人以后还能做个伴。
男孩见周天放弃捡面包,一把将面包抓到手里,也没有急着独自走开,去享受那半块面包。他认真的打量了周天几眼后,“哗啦啦”扯开塑料袋,撕下一半面包,朝周天递了过来,“给,拿着。我叫洪光,你叫什么?”
周天一愣之后,便毫不客气的接下了面包,“洪光,好名字。我叫周天。嗯,就你一个人么?”
“可不!你呢?也是一个人?”
“嗯。”周天重重的点了下头。
“那我们以后一起闯荡生活。来,喝口水。”洪光说话间,将手中还剩半瓶的矿泉水递给周天。
“对。我们一起。我五岁,你呢?”
“那我们以后就是兄弟了。我也五岁,不过我是正月生的,肯定比你大。你可得喊我大哥!”
“大哥。”周天喊了声,洪光立即高兴的应了一声。
“兄弟!”
周天快速闪动的身形,突然一滞。现在这两个字,对他来说简直是恶魔一样。
“兄弟是手足,女人是衣服。”周天摇了摇头,他本来就不认可这句话,现在更是有了切肤之痛!
兄弟是蜈蚣手足,女人是过冬衣服!手足抢了衣服后,你就会感到三九天的寒冷了!说那些话的人,肯定他妈的都在说风凉话。
无论女人对你是否重要,若是手足动手抢了,毫无疑问,他已经将你置身于一个极其可悲的境地了。而你接下来可能还要迎接同时失去他们的不幸遭遇。
当兄弟动手抢你的女人时,他还记着你是他的兄弟么?这种举动本身就是对你的轻蔑鄙弃!
血统关系的兄弟,我们无法选择断绝,也断绝不了。但更多的时候,兄弟,是两个男人之间的生死情谊。抛弃这些,为一个女人抛弃这些,兄弟的称呼,便在兑变,他还视你为兄弟么?你还能视他做兄弟么?
周天心地善良,待人友善,但这不代表他不需要尊重,不珍视手足和女人。洪光抢去了他的女人,用阴谋抢去了他的女人,他能做何想?除了痛恨洪光让他失去了一个女人,更为痛恨他这样,更是让他失去了一个兄弟!
可是他为何偏偏要害死养父!
养父。
这个如同床头晨光一样温馨和煦的字眼,永远是周天生命中最高贵的汉字。
“我是九月九生的,我脖子上有牌子,你看。”周天说着,将脖子上的一块青色玉牌,翻出来给洪光看。那上面有他的名字和出生日期,其他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