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天,或者说,曾经的雷纳德?斯盖之所以能以武英层次的实力成为天下第一杀手,有一部分原因是其他的有力竞争者性格乖僻,导致委托的完成率不高——比如说魏忘;而另一部分原因则是雷天持有着足以划入神器行列的魔法兵器——碎火回风双短剑。两柄短剑采用炼金术锻造,并且经由两位大魔导师分别为之铭刻魔法符文,其价值是难以言喻的。依靠着双短剑,雷天仅仅以入门魔法学徒的魔法水平就能够施展出那些中阶魔导师的魔法——而且还是无需吟唱冗长咒文的瞬发魔法,再凭借他师承自苍龙剑圣的精湛剑术,自然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不过,这一切在羲言封印了雷天的力量之后,就彻底发生了改变。失去了魔法感应能力,自然连魔力也无法凝聚,两柄魔法兵器变成真正意义上的“短剑”,再也无法释放出魔法。不仅如此,雷天体内原本锻炼到内聚凝练的内力也开始涣散,这意味着他即将由一名武英退步为一名普通武者。
可以说,原本的“天下第一杀手”已经死了。
现在的雷天,除了在招式技巧上能够算作“高手”以外,再也没有什么资本可以自称为“高手”。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雷天的厄运就此结束。
在苍麟的封印之地,雷天因为被吸收了过多的生命力,提前衰老,体内的内力也完全涣散,再也无法凝聚。接着又是因为封印之地崩坏,仓促间雷天虽然逃出了生天,不过却把短剑——碎火遗失在了封印之间。
如此看来,雷天此刻完全沦为了一个弱者。内力松散,毫无魔力,就连兵器也遗失了。这样子的他,究竟有什么资格挑战苍麟呢?
对此,雷天自己是什么想法呢?
——“还真是无奈啊,看起来如果有机会重获自由的话,我再也当不了杀手了呢。不过……也无所谓吧?因为在行刺苍龙皇帝成功的那一刻,我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我完全没有必要再当杀手。现在需要考虑的……唔……稍微远一点的目标当然是从羲言的魔掌中逃脱了……不过眼下的目标是,打倒离舒。嘛,我倒不至于傻到挑战‘苍麟’啦,只是……离舒真的是‘苍麟’吗?只要他还是‘离舒’,那么,我还是有一线机会的。我……绝对会成功!”
雷天很自信……尽管这种自信是没来由的,完全属于一种习惯。
若说到雷天的一线“机会”在于他从楚国公镜洛手中得到的尘湮剑。作为苍龙帝国古时候传承下来的国器,尘湮剑完全可以归入“神器”一类,拥有“绝对分割”的超越常识的能力。而要发动尘湮剑的威力,就得依靠灵鸟茶太来为它注入灵力。话虽如此,仅凭借尘湮剑是完全不行的,不过雷天稍微得到了一点启发,他尝试着让茶太把灵力也注入到回风剑当中,结果让他十分惊喜。吸收了灵鸟神力的回风剑居然自行发动了铭刻在剑上的魔法,虽然失去了魔法感应能力的雷天无法控制具体发动哪一种魔法,不过他完全可以训练茶太,让它来根据自己的命令驱动回风剑。因为时间有限,所以现在的茶太能够发动的魔法只有两种——制造风之壁垒以及小范围地产生螺旋气流,但拥有了这两种魔法,雷天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如此一来,雷天只需要把茶太带在身边,依靠回风剑与尘湮剑,他就能够发挥出远胜过一般武者的实力。
……
驾驭着镜洛提供的机关兽——炮车,雷天再一次赶回到祭神台,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祭神台之顶,竟然有人先他一步挑战离舒。他看不清现场的状况,不过他肩上的茶太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陷入危机的千羽等人。
“雷天雷天,千羽千羽他们有危险!”
“茶太,按照我们之前演练好的来,我说‘回风’的时候,你就在炮口制造向前推进的螺旋气流。”
茶太连连点头,她虽然不懂战斗,不过她相信雷天。
雷天调整大炮的准心,大致瞄准以后他立刻按下了开火的按钮,同时他命令道:“回风!”
茶太立刻在炮口创造出一股螺旋气流,炮弹出膛的瞬间被再一次加速,速度之快,彻底摆脱了雷天的视觉捕捉,在炮鸣声轰响的同时,炮弹已然命中了离舒。结果便是,那玄冰构成的鳞片上出现了浅浅的裂纹。
因为炮车机关兽在“飞行”方面借用了苍龙玄术,所以即使开火的威力巨大,其后座力也被巧妙地化解了。
炮车仅仅是在空中稍微停滞了一瞬,虽然可以算作破绽,但是这么远的距离,应该不会有危险吧?——雷天天真地想到。
他没有迟疑,刚才只是大致瞄准了离舒的脑袋,这一次他打算瞄准一般考量中最脆弱的眼睛。
“回风!”
再一次开炮,这一次正如上一次的重演,炮弹出膛的瞬间被旋风加速,几乎是轰鸣声响彻天空的同时,炮弹就已经临近了离舒的眼睛。
但是,这一次,在离舒的眼睛前方浮现出数重薄薄的冰壁,炮弹纵然威力惊人,在突破了几层冰壁之后,就彻底失去了冲势,颓然地嵌在了冰壁之上。
“千叶……雷天!”离舒咆哮着,同时,他的一股寒风以他为中心席卷向雷天。
虽然看不见“风”,但是那纷飞的雨点在转瞬之间凝结成为冰晶,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冰晶之雨就如同暴风雪一般,完完全全是大自然可怕力量的具现。
雷天不敢怠慢,他当即放弃了继续驾驶炮车——虽然速度快,但是毕竟是外物,第一次驾驭没办法灵活移动。
雷天全力一跃,跳下了炮车。
“风步!”
这是雷天与茶太所演练过的第二个指令,当雷天喊出这个指令的时候,茶太就驱动魔法,在雷天的脚下形成小小的风之壁,可以作为雷天在空中的落脚点。
脚踏风之壁,雷天在空中一番跳跃,速度丝毫不逊色于炮车的飞行。他看准了冰晶最少的位置,那里应该就是寒气最弱的位置。
如果说对手是大自然,那么雷天这样做自然可以避开那天然所产生的风雪,可是,他的对手是离舒,是创造了“暴风雪”的“苍麟”……他的举动在离舒眼里,只不过是小丑的滑稽表演罢了。
“你是逃不掉的。”
离舒断言。而那本该卷向炮车的暴风雪扭转了方向,硬是袭向雷天。
雷天暗叫不妙,自己的速度纵使再快,在空中也不可能跑得过暴风雪。而且仅仅是稍微接近了而已,他就注意到自己被雨水浸透的身上竟然开始出现结冰的现象!
“尘湮!”
第三个指令,自然而然是代表着雷天最后的手段。
茶太的灵力灌注到了尘湮剑当中,这柄无锋断剑散发出一种莫名的威严感。
雷天对着紧紧追向自己的暴风雪,挥剑。
古剑尘湮,分割万“物”,无所不断!
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尘湮的能力发动了。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剑气,也没有什么耀眼夺目的光辉,仅仅是挥剑,以及挥剑之后宣示那必然的结果——追赶着雷天的暴风雪被分割成了两部分,并且彻底失去了控制,开始纷乱地吹向各个方向。
“风步!”
再度加速,雷天冲刺到了苍麟——离舒的面前!
而苍麟——离舒则是惊异地望着雷天,任由他冲了过来。
离舒并不是没有办法阻拦雷天,他只是惊讶于雷天所表现出来的实力。
可以说,现在的雷天,就像是那所谓的武宗级高手,踏风而行,挥手间内劲纯粹,开山破石无坚不摧。——仅仅是看起来。
离舒并不是傻瓜,他当然看得出来雷天手中的两柄短剑并非凡物。所谓的“国器”,所谓的“魔法兵器”,竟然同时被一个人拥有,该说是……不愧是苍龙皇帝么?
仅仅是“人”的你竟然敢来挑战“神”,你所依仗的也仅仅是这些外物吧……
“千叶雷天……你是没有机会的。”离舒断言道。
“尘湮。”雷天也不理会离舒,而是再度发动尘湮剑的能力,这一次,他的目标是被冰封住的横罗和嵋荫,以及被玄冰傀儡围攻的千羽。
正如同之前破开暴风雪的神威,这一次,那禁锢着横罗与嵋荫的坚冰,魁梧的玄冰傀儡被分割斩断。看似牢不可破的玄冰在尘湮面前是如此脆弱。失去了寒冰的禁锢,横路和嵋荫一起。
千羽呆然地望向空中的雷天,她万分惊喜,她做梦也没有想到雷天竟然还活着,虽然雷天的一头白发让她有些在意,不过,雷天还活着,这一事实足以成为她最大的幸福。
“风步。”
再度跃行,雷天将尘湮剑咬在嘴上,空出来的右手一把拽住了横罗,幸亏横罗还有些余力抱住嵋荫,不然雷天可没法接住两个人。紧接着,雷天又是接连踏在风之壁上快速落回到地面。
雷天将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横罗和嵋荫小心放下,重新握住尘湮,接着柔声问向千羽:“小夏知,没事吧?”
千羽没有回答,她奔向雷天,不顾一切地抱住了雷天。
说不清理由,在思考之前,千羽已经行动了。抱住雷天,她哭了。纵然一直故作坚强,一直戴着冷静沉稳的面具,她终究只是豆蔻年华的女孩,“千羽”的职责对她来说太过沉重。挑战苍麟,毅然赴死,做出了决定又如何,本质上,她依然是娇弱的少女。真正地临近过死亡,才明白死亡的可怕以及生命的可贵。当她从必死之境被雷天救下时,她再也无法维持那分“坚强”。现在的她只是普通的少女,紧紧依靠自己的“英雄”。
是了,的的确确就是雷天,并非亡灵幻影,也不是死前的幻觉。哪怕被雨水浸透,他的身体依然是温暖的,那是让人感到安心的温度。
“啊……呃……”被突然抱住,雷天顿觉尴尬,倒不是说他反感千羽,只是这举动着实不像是千羽该有的,更何况,现在的处境完全算不上安全啊!
离舒默然,他没有趁此机会攻击雷天,而是饶有兴趣地观察着雷天。
雷天可不知道离舒的想法,他只道是对方可能放了什么大招,暂时需要调息一会儿,所以就没有攻击。
必须立刻推开千羽……
“那个……”虽然雷天的想法很明确,不过真正实行起来,他却一点也不果断,“小夏知?”
“真的是你……天哥……”
“呃……是我没错啦,不过你能不能松手?”雷天无奈地请求道。
闻言,千羽才慌忙地松手,向后退去,她泪眼迷蒙地望着雷天,完全不复往日的那种气势。
娇弱……么?其实,自己一开始就已经看透了啊,这些家伙,只是“孩子”而已。这无聊的帝国,为何要让她们承担起守护皇帝的责任呢?
以守护皇帝的名义让那些少女修炼“暮迟”,纯粹是苍龙皇帝的恶趣味吧。——雷天心中对苍龙的厌恶又多了一分。
“这样子可不像是你,小夏知。”雷天沉声道,他瞥了一眼,倒在一旁的钧念。现在还能够动弹的人只剩下了千羽和他,让千羽一个人带走这三个人……会不会有点太吃力了?
但是,容不得雷天犹豫了,他命令道:“小夏知,你赶快带着他们离开吧。”
千羽一时之间有些茫然。难道说,雷天打算独自面对苍麟?
“千羽!”雷天不再用那温和的口吻,而是厉声命令道。
千羽一怔,她意识到自己的责任所在。虽然不小心让自己脆弱的一面表现了出来,但是她并没有将“坚强”彻底舍弃。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在心中不断暗示自己。——“我是……千羽,我有必须承担的责任!”
“遵命,陛下!”千羽凛然道,眨眼而已,那个冷静严肃的千羽再度归来。
看着这个样子的千羽,雷天的心情有些复杂。
不过……这是最好的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