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乃人生大事,从古至今都应该大型操办。
但这个亲事不一样,这里既没有长辈亲友吃喜酒,也没有花轿礼炮,有的只是两个新人和一个主婚人。
我站在冷清的大堂中,将所有思绪放空,等待着王生将新娘带上来。
天色开始暗淡,街口路上传来一阵搭架的声音,我知道那是为过“鬼节”而专门准备的法师座和施孤台。
七月半“鬼节”。
宜吃素斋戒、禅修、行善、祭祀亡。
忌红衣。
我抬头看向周围游荡地孤魂野鬼,他们或蹲在门口,或趴在房梁上,有的甚至趴在我的红衣上。
他们眼神犀利地紧紧叮着我,我随便的动作,都能让他们跟随。
鬼向来喜欢鲜艳的事物,而我也喜欢。
我伸手将趴在我衣服上的小鬼抖落,用眼神警告他们的,他们悻悻地往后退,但眼神依旧执着地盯着我身上的红衣。
不一会儿,我就感到空气中弥散出一阵果香味和各种食物的味道,那是用来专门超度“地狱”鬼魂的地藏王菩萨的贡物。
我轻吸一口气,大致感觉到其中的贡品有全猪、全羊、鸡、鸭、鹅及各式发糕、果品、瓜果等。
忽然我感到一阵力量将我牵引,周围的鬼魂都不由自主的往外飘去,我想应该是施孤台上的灵牌和招魂幡开始起作用了。
随即,我就听到街边的庙堂中传出一阵音乐,我难以克制地扯起嘴角,对异常庄严肃穆的音乐感到可笑,一个死人还能分辨出音乐的肃穆与否吗?
这些音乐根本就是放给活着的人听的,音乐越是肃穆,越显示他们的心虚。
因为人总是喜欢用其他的东西来表达自己的情感,殊不知最原始的情感是来源于内心,而不是趋于形式。
像这样的音乐不过是他们用来安慰自己的方式。
紧接着,街口就想起一阵清脆的引钟声,我将精神汇聚到街口,聆听到大米和面桃与地面相撞发出的声音,这便是“放焰口“。
街口传来密密麻麻的人声,晦涩难听的咒语和真言让我再次扬大嘴角的弧度。
人生前本就不听这些东西,难道死后就突然开始听了吗,这不过是活着的人希望自己与死去的人区分开来罢了。
就在我无限嘲笑他们的时候,一个浑身鲜红的身影在密麻的人声中前进,罗衫随着脚步在地面上开出一朵绝美且活着的红花,她轻盈的步伐配着低沉的人群声,竟然展示出一种别样的美。
红色的嫁衣非常在昏暗的夜色中愈加突出,微风吹起她的罗衫和裙摆,美丽的一塌糊涂。
我露出欣喜的笑容,目光直直地汇聚在那抹鲜红上,女子特有的身段特显魅惑,我迫不及待的上前一步,伸出手去接她。
当我将手伸至空中时,突然截出了一只男子的手,他将我的手紧紧握住,我蹙眉侧身望去,但见王生正面带惊色的看着我。
见我转头看他,他的手抓地愈发紧,大有一副至死不放的气势在内。
我慢慢眯起眼睛,示意他将手放开。
但他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紧紧地注视着我的眼睛,就像多心妇观察自己丈夫是否有出轨的现象那样,但他也只不过是只敢看不敢言罢了。
于是我安静地站着,或许能够等来他的爆发,但时间慢慢流逝了,他却只是简单的保持着这个动作。
就这样我与王生站定不动地对峙了片刻。
一阵微风吹过,红盖地下传来一个极力想掩饰的咳嗽声,我扬起下巴,等待王生的动作。
此时的阿梅处于茫然的状态,因为她除了眼前的红盖以外,就无法看到任何其他的物景,头上的红盖在盖上以后只有新郎能够触碰。
王生仍旧紧紧地看着我,没有做出任何动作,我心想如果没有这个红盖头,他绝对不敢阿梅的面抓我的手。
我继续与他对视,而站在原地不动的阿梅开始感到奇怪,而新娘在掀盖头前是不能讲话的,于是她开始左右探头,并且伸手开始在边缘摸寻着。
她的手探索着往我的方向伸来,我轻松躲过她挥向我身体的手,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焦急的王生,我就喜欢看他在虚伪露出马脚的样子。
既然敢阻止我牵阿梅的手,却又不敢发出声音怕阿梅知道,这是作何?
他夹在两端做好人的方式令我极度厌恶。
人总是那么贪心,这边想要坐到完美,而那边也要做到完美,殊不知而最终的结果往往是......两者全无。
街口的众人的声音还在持续地响起,为这个默剧中的三人播放着唯一的背景音乐。
终于阿梅伸手捏了捏王生的手臂,示意他继续前进。
王生见状急促地转过头看向阿梅,眼中却满是不悦。
他义正言辞道:“等街口的咒语和真言念完。”说完便快速地转头继续看我。
我与他对视,嘴角难忍笑意,微微向上扩展。
王生见我微笑,终于松了口气,将原本用力握紧的手放松,慢慢摩搓我的手,就将把玩玉器那样。
我不屑地在内心冷笑,果然是个负心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