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宋
一场突如而来的大雨,让崔昂、曲珍这一对难兄难弟不得不停了下来,虽然行礼之中也准备了斗笠和蓑衣,但在如此大雨之下,还是有些不够看。两人只能蜷缩在一株冠盖如云的大树之下,等待着大雨的过去。
不远处的小溪,从最开始的绢绢细流,水流渐渐的变大了,从清澈山泉开始变得昏浊,接着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巨大的山洪席卷而下,便是筛子大的石头,也被山洪卷起来向下冲去,然后撞在更大的石头之上,溅起更大的水花。
曲珍歪着头看了一眼崔昂。
崔昂丢下他一个人跑得飞快,曲珍本来是心中有气的,可最终两人的命运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成了俘虏。
曲珍本来以为这一次一定是没有命了,不成想萧定居然释放了他们。
这本来算是一件喜事。
离开西军的时候,曲珍还是满心欢喜的。
可是越走嘛,这心里就越没有底儿了。
他是一个武将。
这一次的大败,十万大军溃败,接下来,只怕连陕西路也保不住,朝廷肯定要追责的。
崔昂是文官,而且是顶尖儿的文官,是都堂的一员。
即便是为了自己的脸面,都堂的那些人也会为他遮掩一二。
而且,崔昂可是官家的心腹,真正的心腹。
不像都堂的那几位,经常还逆着官家,让官家生气不已。
但自己,这一次只怕一回去,妥妥的就要被押到菜市口,一刀子砍了脑袋。
“崔相公?”曲珍转过头,小心翼翼地道。
“嗯?”崔昂没有回头,出神地看着不远处隆隆作响的水流,“什么事?”
“我们,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曲珍道。
“你想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先去找到张诚,然后让他派人护送您回汴梁去啊!”曲珍道:“您去汴梁跟官家求援兵,末将在陕西路继续收拢兵马,准备抵挡萧定的反攻啊!”
崔昂脸上露出一丝讥笑,偏过头,看了一眼曲珍,道:“你觉得现在张诚会理会你?”
“理不理的,倒敢不打紧!”曲珍嗫嚅着道。
“你不敢回汴梁,你觉得去找张诚,就安全吗?他就算不当场一刀砍了你,也会用一辆囚车把你送到汴梁去。”崔昂冷冷地道。
“不管怎么说,我都还是他的上司!”
“上司?”崔昂嘿嘿一笑:“我被俘之后,曾被李义绑在城头,张诚没有半分犹豫,上来便给了我一箭,要不是那李义早有防备,我便被张诚一箭射死了。”
“他这么大胆子!”曲珍惊呼道。
“他为什么没有这个胆子!”崔昂道:“现在咱们十万大军折损光了,整个陕西路上剩下的所有兵马,都控制在张诚手中,朝廷为了攻打西军所运送来的无数粮草军械也都在张诚手中。接下来,是朝廷在依仗他,而不是我们。”
曲珍被驳得无话可说。
论嘴皮子,他怎么可能是崔昂的对手。
“所以,张诚把我们砍了,也不会有人说二话。”说到这里,崔昂突然停了下来,“他真会把我们一刀砍了的。”
“他真会?”曲珍颤声道。
“他真会!”崔昂肯定地道:“砍了我们,然后说是萧定杀死的。朝廷指不定还希望他们这么做呢!特别是夏戒、陈规这些人,他们说不定还会派人暗示张诚这么做。”
“为什么?”
“蠢材!”崔昂冷冷地道:“我是当朝相公,一方安抚,你是太尉,我们双双被俘,然后又被萧定释放,说出去很好听吗?倒不如是在战场之上与贼战斗到最后一刻,最终双双战死在沙场更让朝廷有脸面。”
听到这里,曲珍顿时无话可说。
“所以,我们不能去找张诚,接下来,我们甚至要避开张诚!”崔昂看了一眼周围的卫士,“你的那几个人,信得过吗?”
“信得过,这几个人,都是我曲氏一族!”
“那就好!”崔昂道:“我们接下来,便要避开张诚的势力,悄悄地离开陕西路!”
“回汴梁吗?”
“暂时还不能回去!”崔昂摇头道:“现在回去,怎么跟朝廷交待?”
“十万大军没有回来,终究是瞒不了多久的!”
“可是怎么回禀朝廷却有很多的讲究,这关乎到我们的生命与仕途!”崔昂吐出一口浊气:“接下来,我们先找个地方避一避。看一看接下来陕西路以及整个天下到底怎么发展再论其它!”
“那里有地方避呢?”
“有!”崔昂道:“去滑州!”
曲珍一下子跳了起来:“对呀,去滑州,我怎么没有想到呢?现在的滑州知州不正是您的公子崔博吗?别人不敢收留我们,他是一定会收留我们的啊!”
他双手抱拳,深深的向崔昂一揖到地:“相公,曲珍一介武夫,啥也不懂,以后就全靠相公您了,相公有什么吩咐,末将就是甘脑涂地,也会为相公办到!”
“却去了再说吧!”崔昂点了点头:“这一次麻烦大得很,要是不能想出好办法,那就不能露面,露面就是一个死。”
“实在不行,便只能隐姓埋名了!”曲珍道。
张诚正在大踏步地向后撤军。
西军将领的谨慎小心让他最后的盘算破了产之后,便开始了后撤。
在他的命令之下,陕西路放弃了大片的土地。
撤走的,官员、士绅、百姓能走的,都开始了向后跑。
前些年西军对于陕西路上的动作,还是让这里的人记忆犹新的。
大量的人丁被西军强行迁走,迁到了横山以北。
不想被西军给抢掠走,他们只能跟随着军队一齐后撤。
整个陕西路陷入到了混乱之中,传闻中的崔昂被西军俘虏,使得陕西路群龙无首,这个时候,张诚敢于跳出来下达这样的大撤退的命令,各路官员们是求之不得的。
因为如此一来,他们便可以在事后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张诚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