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宋
崔瑾在兴庆府的日子过得其实还算是不错的。
虽然他是一个俘虏,但身边还是有两个亲兵跟随。
被押到兴庆府之后,有一个小院。
而高绮在知道了此事之后,甚至还派了两个丫头来服侍崔瑾。
都还是少男少女之时,崔瑾、高绮他们这些人,都是很要好的玩伴。
男人们打生打死高绮管不着,
可一旦分出了胜负,
高绮觉得自己还是要伸手帮一把朋友。
至少不能在日常之中让她遭罪。
所以当萧定从前线一路回到兴庆府的时候,看到的崔瑾比在盐州城看到的他,居然还胖了一圈出来,红光满面的。
两人站在一起,萧定满脸的胡茬子,一身的风尘憔悴,倒好像他是俘虏,崔瑾才是赢的那一个。
“你怎么回来了?”看到推门而入的萧定,正拥着美婢在廊下观雨的崔瑾愕然。“你此时不应该在攻打陕西路吗?”
将斗笠、蓑衣挂在廊下钉子上,萧定挥了挥手,那婢女赶紧退了下去。
“本来是准备打的,张诚大规模后撤,将环庆、绥德都丢给了我,但现在,却是打不成了!”萧定坐了下来,接过婢女送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道。
崔瑾眨巴着眼睛道:“张诚倒是好胆魄,不过他布置的这个口袋也要秦凤路李淳和河东路高要大力配合啊,我不认为张诚有这个号召力,李淳在秦风路一向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想让他冒险是做梦,河东路刚刚大败一场,高要才上任,更不会冒险出击。以你的胆略,此时大胆出击,说不定连京兆府都能拿下,那整个陕西路就归你所有了。”
萧定呵呵一笑:“你倒是看得清楚,子喻,你的军略不弱,但这一次,你怎么放任你的父亲如此冒险呢?”
崔瑾暗然一笑:“有时候,不是你看得清便能行得通的,我父亲要是一个听人劝的,也不会有今日之下场。”
“我已经放他回去了!”萧定道:“希望借他之口告诉朝廷,萧定无意民大宋为敌。”
“你想不为敌,就不为敌吗?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大宋的羞辱!”崔瑾哼了一声道:“而且以我对父亲的了解,他绝不会就这么回去,因为这样回去,他的仕途将就此终结,说不定还舍身在陷令圄,他的仇人太多,一旦下了狱,只怕就很难活着出来了。所以,他一定会躲在某处,静候时机!”
萧定抿了一口茶:“或许是吧,不过现在,都无所谓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了吗?”
“正要问!”
“辽国皇帝御驾亲征,数十万大军已经攻入河北,包括河间府,真定府在内的河北大郡,都已陷落,现在,只怕辽军已经兵临大名府了吧?”萧定转头看着纷纷扬扬的雨比,叹了一口气道。
“长卿,你开什么玩笑?”崔瑾悠然一笑。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萧定看着崔瑾,问道。
崔瑾怔住了。
是啊,萧定从来就不是一个开玩笑的人。
“这怎么可能?”他的脸色慢慢地变白。
“瞧瞧,我们都没有想到,所以,辽国人成功了!”萧定道。
“这一下子惨了!”崔瑾站了起来,在廊下走来走去:“为了攻打你,汴梁周边的精锐被抽调一空,便是各里库银,伫粮也大量地被运到了陕西,如今辽人陡袭,一旦大名府失陷,则汴梁短时间内,根本就无兵可抽,光靠汴梁城内的上四军,那里是辽人的对手?”
“这便是辽人与宋盟约共同进攻我的原因所在了。”萧定道:“醉翁之间不在酒啊!崔瑾,你觉得大宋发出勤王令,南方各地调兵勤王,需要多长时间?”
崔瑾站住了脚步,看着萧定道:“就算现在朝廷已经发出了勤王令,但南方各路兵马勤王,想要赶到,最快的也起码要一个月以上。”
“南方士卒,多年安逸,从来没有见过阵仗,最多剿剿匪,他们的战斗力还剩多少?”萧定问道。
崔瑾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这不是关键,关键的是,南方诸地的战备仓库里,有多少存粮可供食用?有多少盔甲可供装备?有多少箭失可供消耗?”崔瑾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萧定。“如果这一些都没有,那一个月就是妄想。”
他跌坐在廊下长凳之上,摇头叹道:“这些东西,肯定是不足的。所以,南方的勤王之兵,绝不可能按时赶到。即便勉强赶到,只怕也不是辽人一合之敌。长卿,已经是冬天了呢!”
“陕西路,秦凤路之上还是有数万大军可以去支援的。”
“他们敢动吗?”崔瑾呵呵一笑:“西北不是还趴着你这头老虎吗?陕西路秦凤路的兵马一动,这些地方不就白丢给你了吗?”
“我不会动的!”
“谁信呐!”崔瑾嘲笑地看着他。“现在汴梁一定认为所有这一切,都是你与辽国勾结在一起共同谋划的,长卿,别忘了萧绰是谁?普罗大众不知,可是你知,我知,都堂知,官家知啊!你跳到黄河里都洗不清的。”
“还是要洗一洗的!”萧定道:“我让张诚大胆带兵去援河北或者退回汴梁协助防守,但他不肯,他防着我呢。我与他有杀父之仇,他不放心我是可以理解的。但你不同,你回去吧!”
“我?”崔瑾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一介俘虏,孤身一人,回去找死吗?倒不如呆在你这里,虽然没有自由,但安全无虞,生活惬意,高绮没事儿的时候,还会来给我弹弹琴,说说往事,我才不回去。”
“不是让你一个人回去。”萧定道:“这一次我不是俘虏了你们数万人吗?你选一批看得上的带着回去,能不能作战,有多少战斗力,那就看你的了!”
崔瑾眨巴着眼睛看着萧定,半晌没有作声。
“怎么啦?还是不愿意?”萧定道:“我本来是想把这些人交给张诚的,但担心张诚拿到这些人之后,仍然不肯回援汴梁或者去河北,还是要来对付我,所以想来想去,给你最合适,你一定会带着这些人回汴梁去的。”
“长卿!”崔瑾叫了萧定一声。
“什么事?”
“到了今日,我才真正的认识你!”崔瑾道:“我们认识了几十年了,但今日,我才认识真正的你,你是条汉子!”
萧定澹澹一笑:“我一向都是这样。怎么样,你愿意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