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站在刑部大牢的门口,看着耶律喜的囚车压过青石板,吱吱呀呀的一路行来。
囚车停了下来。
戴着手铐脚镣的耶律喜,眼开了眼睛。
花白的头发披散下来,乱七八糟的胡子也不知有几天没有刮了,将他的嘴巴完全掩盖了起来,口水鼻涕沾在上面,结成了一缕缕一块块的。
“大殿下,何苦来哉?当个安稳的富贵寓公不好吗?”林平上前一步,直视着耶律喜,真是恨不得把那个光长個头不长脑浆的脑袋给揪下来踢上几脚。
耶律喜眯着眼睛打量着林平,似乎有些不认得对方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竟然呵呵的笑了起来:“林平,你怎么也老成了这般模样了?你应当还不到四十岁吧?你比耶律俊还要年轻好几岁呢?”
林平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
三十多岁的林平,看起来倒似是五十出头的人,比现在的耶律喜好不了许多。
操心劳碌命,而且这几年来又担惊受怕,特别是在耶律俊死后这大半年里,林平更是惮精竭虑,呕心沥血,自然也就老得更快。
而努力的结果,看起来是相当的不好,以至于林平现在不得不准备在最后进行博命一击,如此一来,岂有不憔悴的道理?
“何苦来哉?你不是耶律家的子孙,自然不明白。那个位置本来就该是我的!”耶律喜冷笑起来:“成王败寇,如此而已。”
“十二年前,你就已经输得一干二净了。”林平冷冷地道。“这一次,你还输掉了你和你子孙的性命,你这一支,要从此消亡了。”
耶律喜凶狠地盯着林平,慢慢地道:“林平,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我是输给了那个娘儿们,可是耶律俊又怎么样呢?还是没有熬过她!你呢,你现在也快要输得当裤子了吧?咱们几个,都是输家,就麻子别说疤子啦,哈哈,哈哈哈!”
“我还不见得输!”林平怒道。
耶律喜有些怜悯地看着林平,道:“上了赌桌,便认赌服输。林平,从小你便跟着老二与我斗,咱们斗了一辈子了,前半辈子,是我赢,这半辈子,是你们赢,可到得终了,咱们还是都输了。罢了,等到了阴曹地府,咱们这一伙儿,再接着斗吧!不然,也太冷清了一些!”
拍着囚车栏杆,耶律喜大声吼道:“去休,去休!”
囚车启动,缓缓地驶进了刑部大牢的大门。
林平后退了一步,看着后面的囚车在大牢门前停了下来,一个个本来是金枝玉叶的男男女女被赶下了车子,稍有怠慢或忤逆,鞭子便没头没脑地抽了下来,看那些人身上的伤痕,这一路行来,只怕是没有少吃苦头。
那些个儿押送的军士,凶狠彪悍,全都是来自于汉军,这些人对于高贵的耶律家族没有半分敬畏的感觉,下起手来丝毫也不容情。
林平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翻身跨上马儿,一路便向都元帅耶律洪真那里奔去。
“林大王,阿父年纪大了,又征战辛苦,刚刚回府,只想休息,不愿意见任何人,还请大王见谅。”耶律吉态度谦恭,但回绝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请回禀王爷,林平今日就在这里候着了,什么时候王爷觉得休息好了,便什么时候再见林平罢了。”林平直戳戳地站在门口,语气生硬:“事关大辽社稷,老王爷如今是大辽之定海神针,岂能坐视旁观?”
“林大王,阿父都要七十了!精力委实不济!”耶律吉无奈地道。
“我等着!”新笔趣阁
看着居然一屁股坐在自家大门口的林平,耶律喜无可奈何,这要是换个人,还不拿着大棍子给抡出去啊!
可眼前这人,委实不行。
一柱香功夫之后,林平终于见到了耶律洪真。
“完颜银术可与郭解已经北上,参与围攻乌统敌烈军司叛军了。”耶律洪真道:“这两支军队,战斗力相当恐怖。一轻骑一重骑,如果配合起来,便是皮室军在他们面前,也只有惨败而归的下场!”
“王爷,完颜银术可的轻骑兵就不说了,但皇后私藏了这么一支铁甲重骑兵,意欲何为?”林平问道。
“意欲何为?啥也不为!”耶律洪真冷笑:“我们只看最终的结果,如果没有这支铁骑,耶律喜这一次只怕就要为所欲为了。林平,你想说什么呢?我大辽是用实力说话的,实力够了,便是放个屁,那也是香的。当年的事情你忘了吗?耶律喜带着大军拦截归来的耶律俊,临潢府那么多权贵,包括我、皇帝在内,都是袖手旁观,草甸一战,耶律喜大败亏输,这才有了耶律俊登基上位。要是那一战耶律俊输了,他之前立了再多的功劳,又有什么用?”
“可是那一次,还是两位殿下之争,这一次,一个不好,只怕就要社稷旁落了!”林平怒道。
耶律洪真摇了摇头:“这个,你倒是多虑了。”
“不谋一时,不足以谋一世。王爷,皇后的势力、实力已经足以做到这一点了,现在我们还有机会改变这一点,一旦等到前线战事彻底结束,大军归来,那就再也没有半分机会了!”林平道。
“现在又何来的机会?我们有什么名义?”
“当然有!”林平道:“皇帝临终之前有遗诏,遗诏之中写得明明白白,要皇后殉葬,以全两人夫妻之义。”
耶律洪真勃然变色,大辽有殉葬之制,但也只是一些丫头仆妇工匠奴隶乃至于妾室等,甚至时候有过皇后殉葬的先例了?
大辽皇帝一直都姓耶律,皇后一直都姓萧,真要这样,岂不是有泼天大祸?
哦,现在这位皇后虽然也姓萧,但此萧非彼萧,萧氏一族,倒也不见得有多大的反应。
只是这位皇后的实力,也不是以前的任何一位皇后的实力可比的啊!
真要弄起来,只怕为祸更烈。
“耶律俊真是有些糊涂了!”耶律洪真摇头。
“本来我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只可惜,耶律喜的造反,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毁了。”林平叹息一声:“王爷,现在只有您,能拨乱反正了。”
“这确认这份遗诏存在?”
“当然,是陛下当着我与完颜八哥的面写好,然后封进了匣子里,现在就藏在陛下的陵墓当中,完颜八哥不在,现在只有您能下达命令,取出那份遗诏。”林平道:“临潢府中现在虽然有万余汉军,但您带回来的皮室军足以与他们分庭抗礼,临潢府不是大定府,这里住的可基本上都是大辽的中流砥柱,每家每户,都能拿出个百把精锐来,你振臂一呼,再组建一支万余人的队伍也是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