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这一碗,唐氏汗都冒出来,一时就把过来时心心念念的事情给忘了,吃完后摸着肚皮还抱怨:“你这样,我回去都不用吃饭了。”
罗美娘笑:“那就当我今日请娘吃午饭了,一碗饺子就算请客,我可是省事了。”
说到午饭,唐氏疼儿子,关切问道:“二郎午饭也是吃饺子?我看也差不多是吃饭的时候了。”
罗美娘道:“他在屋里写春联呢,娘先去看看,我这边还要收拾会儿。”
“唉哟,唉哟!”罗美娘轻飘飘的一句话,唐氏仿佛吃了兴奋药一般,差点跳起来,“可真是出息了,都能写春联了!那集上卖春联的老童生,一幅要卖我八个铜板,去年才五个。我看那上面也没多少字,要早知道二郎会写,我就不花这份冤枉钱了。”
罗美娘其实也不知道张玉寒写得如何,这两日他在村里转了一圈,神神秘秘不知道拍了些什么,一早就拿出了一叠红字。
得说张玉寒这人确实有些强迫症,年后铺子还没开起来,这头买卖就已经琢磨起来了。罗美娘看他又练字又裁纸的,也知道他在打些什么主意。
她一早上忙着做饺子也没去看看,这会儿她看唐氏感兴趣,就道:“娘瞧瞧去,这也一早上了,总得先吃饭。”
话才说完,唐氏三步并做两步便过去了。
这一去就不回来了,罗美娘灶屋都收拾好了见还没个动静,便自个出来,然后就瞧着婆婆在窗下边踮着脚悄悄往里看的模样,一张老脸笑得像朵菊花。
从唐氏出去到现在也有一小刻钟了,这种天气,在外头多呆一会儿从头顶都要冷到脚趾尖,唐氏却在窗下站了这么久……
罗美娘把婆婆让进屋里都觉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张玉寒写得认真,也没发现亲娘在偷看他,他看媳妇忙上忙下的,给唐氏倒水拿汤婆子,便伸手拍拍亲娘的肩膀,得意道:“我写得好吧?娘待会拿两幅回去贴门上,管保明年一年都平安发财。”
他说话这么中听,哪怕唐氏冻得面青唇乌,还是硬生生挤出几个字:“挺好的。“
喝了一口热水之后缓过来,她才噼里啪啦说起来:“你说也怪,我小时候家家户户都没贴春联,我看着也挺习惯。现在过年要是没幅春联就觉得没年味了。”又看了一下堆在桌上的春联,一击掌道,“就该让老头子过来看看,你这春联写得比老童生都还好。”
唐氏看起来,这些春联跟老童生卖给她的基本没区别。
四舍五入的,也就比老童生写得还要好了。
这两人在一旁母子情深,罗美娘在一旁看着张玉寒一早上的成品。早上他把聂先生写春联的视频调出来临摹,因为长时间写同一幅字,写出来的春联确实似模似样,虽然还是少了风骨,唬唬不识字的人是够了。
罗美娘看一眼明显心有成算的张玉寒,道:“你要是想卖春联,就得趁早,今日都二十九了。”
被媳妇说中打算,张玉寒隐晦点头。从法器刷出红纸之后他就有这个想法,为此还专门练了一回字,就是总觉得还写得不好,不好意思出口,不想媳妇跟他想到一处去了,张玉寒心里还有些美滋滋的。
他道:“红纸和笔墨都不花钱,卖出去就是净挣的。你说这买卖咋样?行的话咱们现在就干。”
罗美娘又看了一下张玉寒一早赶出来的春联,慢慢道:“这字还欠缺几分,价格别订太高,老童生的春联一幅八文,咱们只买四文,把纸墨成本收回来就好。”以张玉寒目前的水平,价高了罗美娘觉得亏心。
张玉寒在价格上没有意见,唐氏也道:“今年外头春联涨价,村里好些人家都没舍得买,才四文,肯定能卖出去。我来帮忙,也不用给工钱了,给我几幅送人就好。”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张玉寒跑了趟隔壁村,唐氏在村里转悠了一圈,半下午还回来补了一回货。
由于婆婆热情高涨,就没罗美娘什么事,她在家里继续捏饺子,没想到的是,居然会把李氏惹了过来。
李氏是听在外头隐隐绰绰说她女婿卖春联的事,才想着过来问怎么回事。
能闹到李氏也知道的地步,主要是唐氏在外头跟人说春联是她家二郎写的,别人不信,一来二去唐氏就跟人吵起来了。
这年头没什么娱乐,有点什么稀罕事就容易被放大。寒冬腊月家家户户都被困在屋子里,说起来就更夸张了。
有说唐氏自个往脸上贴金的,也有说张玉寒吹牛不打草稿,从私塾把夫子的春联都顺回家,反正坏话多过好话,在村人眼里,张玉寒一向是个不爱干活整日胡闹的混小子,哪怕买到了便宜春联的人家,心里也不大相信。
不过,四文钱确实便宜,买到手的人就算心里嘀咕,也不会想退货,过年谁不想家里多一抹红色,不贴大门还能贴别的地方,四文钱买不了吃亏,也买不了上当。
“咱们家后面的徐婆子也买了一幅,说你婆婆吹牛,吵不过你婆婆,就到咱们家来了,脑子真是有病,非叫你爹给她评理,你爹袖子都差点给她扯断。”
罗美娘就跟李氏说了,张玉寒低价买了一些红纸,他拿红纸练字,写了一堆春联出来,在家里放着也是浪费,就想要卖卖看,也说了他那字真不到能卖钱的地步,值钱的主要是红纸。
罗美娘说得简单,李氏还是被女婿识字的事给吓一跳,哪怕唐氏前几日就在村里说小儿子在私塾干活学会不少字,李氏心里也不怎么相信。
罗德金当年上私塾的时候全家人都看在眼里,那字写得缺胳膊断腿的,就跟书上长得不一样,一逼他读书练字他就满脸鼻涕泪的哭。农家对读书识字的事本就敬畏,看他这么难,李氏打心里就觉得念书不是农家的本分。
往事历历在目,今日又听到有人说这个,李氏就觉得是不是亲家在外头说大话了。
罗美娘没说什么,只把李氏带到里屋瞧,张玉寒写春联时笔墨纸砚摆了满满一桌,换下来的衣服上还有些去不掉的墨迹,李氏咂巴咂巴嘴,这才有些信了,离开时看着罗美娘塞到她怀里的春联时,都有些恍惚。
不过,虽然于除夕之前在村里引发了不少话题,卖完春联之后,张玉寒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罗美娘能淡定,是因为她打小就习惯闷声发大财,张玉寒这样就出乎她意料了。
这人连在亲爹面前出回风头都要录下来,居然能忍住不显摆?
张玉寒正在吃饺子,罗美娘做的蘸料十分够味,听着她这话,他把饺子吞进去就道:“别人说什么关我屁事?我写春联是为了练字挣钱,现在都卖完了,管他们怎么说?顶好的说句我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以前怎么样现在怎么样,还要别人来说?”
对寻常人的看法或评价,张玉寒根本不在乎。
罗美娘听着,发现张玉寒骨子里还有些桀骜不驯,这种性子,好点说是心智坚定不容易被人影响,不好的就是太独了。
太独的人容易不合群,张玉寒却没有这个坏毛病,该跟人套交情攀关系的时候,他比谁都能放下身段,上回在她家哄她大哥嫂子时,愣是谁都没瞧出他那点鬼心眼。
罗美娘暂时没看出这个毛病的坏处,想想也就放下了。
春联生意还不错,统共卖出一百三十二幅,有人不要对联只要横批,还有的春联早就买好就想要福字,福字一个三文,卖了将近三十个,这一日的净收入算下来有半两多银子。
罗美娘给婆婆包了个两百文的红包,唐氏虽说了不要工钱,儿媳儿子给她的她也不会不要,只是在外头逢人就说儿子给她银子花。这是给她日常花用的,不算在过年的孝敬红包里头!
张家是头年分家,外头人都在看逢年过节张二郎给爹娘送什么礼物,前头那两坛酒就让很多人羡慕,这会儿他又给亲娘送了钱,春联是不是他写的还不确定,不过是个孝顺儿子是不能否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