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雪微微一笑,道:“师兄,你变了,不再是一个人闷着头猛冲,硬去逞英雄的冒失鬼了。寻求同道相助,并非懦弱,而是另一种英明战略。”李亦杰苦笑道:“你太抬举我了。只因辽东也算广阔,一旦失守,千百条性命当即化为齑粉。为了与七煞魔头争一口气,我不能用那许多人的性命去赌,因为我输不起。雪儿,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南宫雪摇了摇头,轻声道:“那怎么会?我就是喜欢这样的师兄。既有满腔闯劲,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势;而又不失稳重,懂得为全局设想,而不是一个人大出风头。”李亦杰望了望她,心中阵阵感动。其实他今日能有如此从容气度,倒与南宫雪在旁密切相关。
自那一日起,李亦杰仍与众人商讨战略,而各大门派掌门得到报讯,也带领派中精锐力量,陆续赶来。每天倒有一半的时间,耗费在接待宾客上。然而李亦杰心头却很是喜欢,多来一人,便是多添一份助力,守住辽东的希望也就又多了一层。
这天少林派通智大师也亲率门人子弟,前来会盟。少林向来是武林泰山北斗,以他方丈大师的身份,挪动法驾亲至,实是给了莫大的面子。李亦杰与南宫雪早早就站在外间相候。通智大师这一年来,苍老得极是厉害,本来须发间唯有稀疏几许银丝,而今已然全白,想必是通禅大师圆寂后,他匆匆继位,料理寺中大小事务,一面又要响应武林动向,忙碌不堪。每当清闲下来,想起方丈师兄惨死,心头又是哀痛不已。按理出家人原应四大皆空,但他对于师兄那一份独有的敬爱,却是旁人无可比拟。时隔一年,仍然无法尽皆释怀。
李亦杰施礼拜道:“通智大师,劳动您老人家亲身前来,晚辈实感荣幸,却也心中有愧不安。”通智大师淡淡道:“李盟主一心为武林作想,何须愧之?老衲也是武林中的一员,趁着这几根老骨头还能动弹,为武林多做些贡献,亦属理所应当。李盟主如此说,却是将老衲抬得过高了。”他早年脾气火爆,性子冲动,而在继任方丈后,心态也平和不少。
李亦杰道:“七煞魔头野心勃勃,以他如今实力,诚然算不得胡吹大气,实是武林间前所未有之莫大浩劫。想来时、地、因三者缺一,也不会造就这等邪魔。这一场战,早已经打响,此前是咱们穷追猛打。直逼入他老巢,打得他身受重伤,仓皇逃窜。谁成想他偏就有这般本事,能在短短一年内,一举将势力扩展至此。他本身的功夫,自不必说,我不知那是因损耗了多少真元为代价,但此事尚且不论,他着实强得无人能敌。近来听说他又在笼络四大家族,要让这一股古老的神秘势力也为他所用,到时咱们只会更落下风,再无翻盘之望。我现在才真正懂得,正邪之战,残酷得很,成败全是由货真价实的鲜血拼杀出来。而不是仅凭着一句‘邪不胜正’的单薄口号,便能坐享其成。老实说,虽然我一直不肯妥协,也想为百姓多做一番努力。但最后胜负究竟如何,就实非我所能逆料——”
通智颂道:“阿弥陀佛!”手指轻轻摩挲着念珠,道:“李盟主,能认清自己所存不足,便是一件好事。假如太过骄傲自满,便永远没有了长进的机会,全以旧有方式御敌,早晚会败在更深一重高人手下,这,也就是七煞魔头的缺陷处了,可怜他却永远认知不清,只识得蜷缩在自己的角落中,做他的王者,却不知外在天地,究竟有何等广阔,是他永生难以穷尽。而今所企及,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李亦杰听着他这番讲论,心中好似陡然射入一缕光线来,应道:“正是!多谢大师指点!”通智微微一笑,道:“佛法无边,老衲所识,也不过是沧海一粟。但若李盟主有何吩咐,我少林派定当鼎力相助。无民何来国,无国何来家!惟有击败七煞魔头,才能使各门各派长存永续。本来若是寻常恶人,大可不必斩尽杀绝,老衲主张以佛法渡化,总好过多造杀孽。然而七煞魔头,却是魔道的孽障,只能以武毙之,方可解中原之厄!”南宫雪见他说这番话时,起初虽仍是一派得道高僧般的宝相庄严,然而每次提及七煞魔头,眼中都会呈显一闪而过的戾气。对江冽尘,之所以如此痛恨,武林次之,只怕更多还是源于师兄的血仇。
李亦杰道:“是,依晚辈之见,倒有个新战略。咱们一味抢在前线,兵力究竟有限,未必得能尽数抵挡,况且所要保护的,是整个辽东的百姓,后顾之忧太多、也太广,稍有失误,都是致命的损折。因此晚辈斗胆……能否化被动为主动……咳,这提议或许太过大胆,也是我一时突发奇想,还要请大师品评。”通智道:“李盟主智计百出,想来必是好的。不妨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