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坐在梳妆镜前,一种空前的被孤立感侵袭了全身。她的眼神涣散,几抹黯淡笼在血眸前,加深了空洞。她取下发髻上的珍珠钗,放进木匣子里,然后解开束发的绳,如蚕丝顺滑稠密的头发散落到肩上。这些曾是婢女的工作,但现在,她无法保证婢女不会在她背后捅她一刀。
串珠帘被风吹得发出清脆的声音,平日听着轻快,现在她只觉得毛骨悚然。就像有人撩开帘子,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她赶紧起身去关了窗户,再回到铜镜前。
总是有个梦缠绕着她。她看见自己在雪地里行走,留下一连串迷茫、慌乱的脚印。不管怎么向神祈祷,她的心都无法安定。
罗兰国有两个轮流执政的家族,安培家和玛络家。每一代帝王年过半百后,就必须把权力交给另一个家族的继承人。这样可以相互监督,改善治国之法。当今掌权的是玛络家族的族长,但期限已到仍未交出权力。安培家的人接二连三被毒杀,司法官是玛络家族的人,所以每案都找替死鬼搪塞过去。安培家的继承人便是夜羽,锦心绣肠的他保护妹妹活到了今日。
他一直都在与玛络家的人明争暗斗,相信有一天会夺回主权,将玛络家族除去。
只有他在,她才能心安。
但是,夜羽选择了一条冒险的路——也是唯一达成目的的捷径。
每天都活在恐惧中,时时刻刻都在提防。她觉得自己这样下去早晚会疯掉。她好想逃离帝宫,好想在夜羽身边。但如果她走了,玛络家便会对外称安培家放弃作为皇族,整个罗兰国就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所以,再坚持吧,等他回来一切都会好的。
窗户又被风吹开了,她感到些寒冷,刚准备去拿件外套,眼角的余光瞟见铜镜的角落出现了一个人影!就像在一片死寂中突然听到诡异的钟声般令人魂飞魄散,那人影在夜空心里放大,变为恐惧覆盖所有。
“别那种眼神看着我啊,我的样子应该不吓人吧。”
来者是个中年男人,身材高挑,黑色罗衣长得拖到地面。他的眼细长,目光如鹰。
“你、你是谁?!是玛络家族的人吧!?”夜空退了两步,撞到梳妆台边沿。她的手在台上的木匣里摸到刚取下的珍珠钗,钗的一头尖锐如利器。
男人上翘的眼角因笑而弯了下来,道:“没错。我受命来接你的。本来族长看你是个柔弱女子想放过你,但是你的存在还是给我们造成了许多不便。”
“不便?我什么事都没有做啊!”夜空辩道。
“你确实没做什么。不过,众臣中也有支持你们安培家的人,只要安培家还有人活着,那些顽固的家伙就不肯认可玛络家,故意给我们制造麻烦。本想把他们干掉,但武臣也不好惹啊。”
一支镖飞来,正中夜空的右手,头钗被打落了,镖穿破了她的手掌。
“你是要自己走呢,还是让我扛着?”
“我明白了。我自己能走。”
男人满意地笑了。他转身出门,夜空随他其后。
这才是明智之举。
夜空看着男人坚实的后背,手心疼痛传入心窝。“你们打算杀了我吗?”
他似乎没听见。
“杀了我的话,夜羽哥哥回来不会放过你们的。”说这样的话,她觉得自己很懦弱。然,又有什么办法,她还想活下来。
“哈哈哈,安培夜羽?你认为他回得来吗?你认为就凭他这非通灵者是怎样进到五霖府的?”男人语气猖狂,“不过,暂时不会杀你。”
夜空瞠目结舌,她感觉不到痛了,惊惧和担忧把她的大脑充斥得混乱。
玛络家的人知道了他在五霖府!
等等……
「你认为就凭他这非通灵者是怎样进到五霖府的?」
难道……
一个想法挥之不去。
那应该是事实了吧。
夜空咬着下唇,哥哥……为什么我总是无能为力。
快入冬了。
她想,她的心已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