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空依旧晴朗。只是在他内心,多了一片阳光照不到的阴暗。梵鹿那些看似毫无凭证的推理,细细想来,却是最合理的解释。就在短短的半个时辰,架柳感觉自己像经历了巨大变故。
帝王与金盏王族主宰了这一切,双方各得其利。
玛络家族与安倍家族的权利纷争,他略知一二。如今的罗兰国,正向一族独裁发展。帝王作为玛络家族之长,自然会想办法征服人心。而这次战争,他成功地向全国显示了,玛络家有能力保卫国家安全。
我们竟然都是棋子。
架柳紧握着拳,那股力量似要把自己的骨头捏碎。他加快了步伐,经过映辉堂前时,已经无心欣赏那几个自己引以为傲的大字。再穿过几道拱门,他的步子更为急切,直到梅园,他才刹住了脚。
落凤夫人正细致地为心爱的梅剪枝修叶。听到脚步声,她也没有回头。
“夫人,徒儿有一事相求。”
2
矢崛在傍晚时分回到了五霖府。此刻,他正与落凤夫人对坐于茶室。架柳紧靠在窗外的墙上,谨慎地探头向窗内望去。矢崛背对着他,他只能看见夫人带着微笑的脸。
晚云遮掩了圆月,光辉渐渐淡去,天空就像闭上了那只独眼。
架柳逃过所有佣人的视线,来到了矢崛的书房门旁。矢崛的书房位于他的居室深处,架柳走过几条长廊,再拐了好几道弯,才找到这里。这个书房只有矢崛本人和落凤夫人可以出入。
他轻轻破门,正欲踏入屋内,脚却突然停在了门槛上方。
一抹金属光泽射入他的眼中。借着极弱的光线,他看见房门内有无数交错的银丝,银丝上每隔一段距离系着铜铃。架柳的脚尖离一根银丝仅有分毫。
好险。
架柳把脚收回来,额上有细细汗珠。估计一碰到,会立刻把矢崛引来吧。如果是这样,根本没办法进去了。
今晚的行动,他只为找到那些金盏王族的信件。他想亲自证实。他还不能接受,自己视为亲父的矢崛先生、视为家的五霖府,不过是帝王为夺权而早早部下的棋。难道自己的命运是操控在别人手中的?荒谬!
架柳抿了抿唇,心里一横,两指一划,火焰从指间喷出。烈火沿着银丝像火蛇般游走,形成了一张火网。铜铃没有发出一点响声,安静地燃烧。最后,阻挡他进屋的障碍消失了。
他的身影迅速闪入,点亮房内石柱上几盏烛灯。书房里弥漫着书特有的味道,架柳的身旁全是书架,他一眼扫过那些排列整齐的书籍后,目光定在案上整体叠放的信件上。
心忽然悬了起来。
刚才的贸然,想必已经惊动了矢崛。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他要在矢崛到来之前验证。至于后果,架柳全然不予考虑。
他走到案边,把那叠信件一字摊开。
金盏国王印,几乎落满所有信件的右上角。
“哈……”
刚才的紧迫感在看到事实的一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
矢崛悄然走近了架柳,脸上的表情就如平常,但多了一份带着怒气的阴森。架柳坦然地转身,对视矢崛的眼睛里带着绝然。
“你真是会乱来啊。”矢崛的每一个字都沉稳清晰。
架柳惨淡一笑,道:“看来的确如此了。”
“夫人也真是头脑发热,居然答应帮你拖住我。”
心中突然一惊,架柳眼里的迷雾散开。他的目光变得尖锐,如此时重现夜空的明月。“夫人……”他预感到了什么,“你把夫人怎么了?!”
矢崛深深地看着他,眼底是捉摸不定的情绪。
“你需要反省了。”
3
架柳一直注视着矢崛的眼睛,他看见自己的身影渐渐融入矢崛瞳孔中那深深的黑潭。似乎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在矢崛的眼里,他找寻不到任何摆脱压迫感的出路。但他坚持着不能移开视线。
他想表现得像审问犯人的官吏,但矢崛的表情,没有任何罪行暴露后的人该有的恐慌与掩饰。架柳终究受不了这样冷寂僵持的气氛,目光如突然被风吹灭的烛光,黯然下去。
“你准备怎样处置我?把我囚禁起来,还是干脆杀了?”反而架柳像是罪人,等待着判决。
矢崛走到案旁,食指一划,那些被架柳摊开的信件立刻恢复原位。
“我为何要处置你?”矢崛从他身边走过,“不早了,回去歇息吧。明天还有强化训练。”
架柳愣住,看着矢崛出了书房,快步跟上去。
他与矢崛保持三步的距离,两人的脚步都很轻,几乎被春虫的鸣叫声掩盖过去。走过几条廊道,架柳的心思仿佛被这曲折路给绕住了,矢崛的态度,如同什么事也没发生。
眼看两人独处的时间快没了,在将走完最后一条长廊之前,架柳拦在了矢崛身前。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