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事情就是这样。”
言简意赅地说明情况后,好向长椅上身穿睡袍的墓叶卿鞠了一躬。墓叶卿的眉间多了道深深的沟壑,食指不安地敲击着扶手。
窗外夜色苍茫,蝉鸣片刻不息。忽然起了风,吹入室内的热气膨胀了墓叶卿的焦躁。他的心很乱。好在等待他的答复,但他向来不是一个能够立刻做出决定的人。
“那么臣先告退了,这么晚打扰您休息了。”
好转身走向大门,暗自已经明确了帝王的意愿。他果然是个胆小怕事之人。好不屑地想,心中对墓叶卿生出些许反感。这个帝王似乎一直在依赖别人,把所有责任都推给臣子,他做的仅仅是说两句故作威严的话。
“麻仓。”
墓叶卿的声音低促,仿佛内心正有一场激烈的斗争。
好停下脚步,却没有回身。
“麻仓觉得,吾该去吗?”
“帝王问这个问题就不应该。”
墓叶卿怔住,注视着好走出正厅,渐渐融入夜幕中。
是我……太懦弱了吗……
2
架柳坐在月阳殿的飞檐上,仰头望着夜空。今夜的星星仍然寥寥无几啊。他在心里嘀咕道。不过他的目的并不在于观赏星空,虽然他选择了王宫里离天空最近的地方。脖颈有些酸疼了,他放弃了仰望的姿势,转而把视线抛向沉睡的宫殿群。
梦想就这样实现了呢。
他不止一次这样感叹。
在五霖府的时候,本以为要成为阴阳师的路还很远。可是机遇就在一系列意想不到的事件里登门拜访了。一开始,他被不真实感和喜悦包围得不知所措。后来慢慢适应了,心也一天一天平静下来。能够实现梦想的人不多吧,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可,总觉得少了什么。
到底少了什么呢?
已经实现了的梦想,就不再是梦想了吧。那么现在,自己又梦想着什么呢。
紫色的瞳孔里出现了团团迷雾,他闭上眼,迷雾仍未消散。放松地躺下去,放空所有思绪。
“原来是你呀。”
闻声睁开眼,梵鹿的脸出现在正上方。架柳一下跳起来,揉着头抱怨道:“真是的,难得清静一下。”
梵鹿坏笑着扯住架柳放下来的长发,道:“今天亲自夜巡,看有人竟然如此大胆地坐在月阳殿上面。”
“喂喂,你干什么,快放手。”
“我还没见过你不扎头发的样子呢,”梵鹿眯眼凑近他,挑了挑眉,“只看背影还以为是美人。”这个世界上有能力调戏架柳恐怕唯独他一人。
“你……”
架柳握起拳头,愤愤咬牙。
“你们都在啊。”
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架柳和梵鹿同时愣了一秒,像是在反应这个声音源于谁。然后,架柳停下准备开打的动作,梵鹿也放开了架柳的头发。
“帝王。”梵鹿敬礼道。
“啊,夜羽,”架柳打招呼似的摆摆手,然后一边束发一边道,“你也没睡啊。”
梵鹿白了架柳一眼,就算他和夜羽关系再好,私底下也应有所节制吧。但是,夜羽并不在意这件事。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的约会了?”夜羽露出调侃的笑容。
“约会?”架柳嫌弃地指着梵鹿,“跟他?”
梵鹿默不作声,夜羽毕竟是帝王,所以在他面前他总是保持着臣子的姿态。亦或是,他只会在架柳面前展现真正的自我。
“我在头疼那件事呢。”夜羽叹了声气,面部严肃起来。
架柳也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啊,那件事。”
梵鹿明白他们说的是支援木莲国一事。这个计划只有他们三人知道,还未正式公布朝廷。罗兰国的邻国除了东边的木莲,西边还有金盏和白葵国。金盏与罗兰的关系十分微妙,稍有不慎就可能发展为敌对国。所以若罗兰要派兵支援木莲,最担心的便是金盏趁着罗兰兵力减少而入侵。
“我们只能暂时坐观了。”
架柳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
3
训练场中央的指挥台如磁铁,吸引着穿甲持器的士兵从四面八方向那里聚拢。好一出房门就挤进了人群中,密集的空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好今天清晨护送墓叶卿从帝都赶来,午时白羽霍然为帝王接风后,便准备举行誓师大会。为了出席这正式的场面,他特地在离开王宫前回阴阳隔取了一套官服。白色长袍泛着明亮的光泽,银色华带束腰,显出挺拔的身姿。这套官服所蕴藏的气韵仿佛来自另一个人的灵魂,低调却令人无法忽视,疏远而又亲近。
身边的士兵匆匆走过,来不及向他行礼。他们一心想要见到帝王,这是有生以来以如此近的距离接触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好。”
听见有人唤他,他连忙退到大路的边沿,寻找声音的主人。
“我在这呢。”
声音陡然出现在身后。
他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迟疑着没有转过身去。过了几秒钟,对他来说就像经过一段漫长的深思。但他干脆地转身面对来者时,脸上是看不出一丝破绽的微笑。
“漠颜,你来了。”
“嗯。”
看着漠颜有神的眼睛,他想,现在她看到的是与她相反、充满疲惫的眼吧。从鬼花回来开始,他就没有睡过一晚好觉。虽然只是短短的三天,但回忆起来,感觉鬼花之行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或许是战争放慢了时间,让人度日如年。
“午宴你怎么没有来?”他尽量假装不在意地问。
“哦,我太累了,真抱歉。帝王没有责怪吧?”
“没有。”
“那我们走吧。”
她刚迈开步子,就被好抓住了手腕。
“这边人太多,我们走小道吧。”他迅速望了一眼身边房屋之间宽度能勉强能容下两人的间隙,意示她走那边。
漠颜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