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义自然不是真的不知道贾琏的身份,他不但知道,还对贾琏来扬州后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作为前来扬州清查白莲教的钦差大臣,整座扬州都在他的视线之下,贾琏在扬州干的那些腌臜事儿他自然不会不知道。
再加上他那侄女李纨嫁去贾府后年纪轻轻就守寡,连娘家都不许回一次,偏他大哥李守中迂直,非要让李纨留在贾家守节,不许改嫁,是以李守义向来对贾家没什么好感。
贾琏此时颇为尴尬,陪笑道:“李大人无需担忧,珠大嫂子在府上一切都好,老太太和太太对她都很照顾,李大人有什么要带给珠大嫂子的只管交给我,一定妥当交到珠大嫂子手里。”
贾琏因为曽捐了个五品同知的官身,是以对于李守义这样没有直接亲戚关系但有位高权重的官员,他觉得还是应该称为大人,以示尊敬。以至于他一会儿叫林如海姑父,一会儿叫李守义李大人,听起来不伦不类的,无比怪异。
“不必了。”李守义摆手道,“方才我已经托于颍儿了,颍儿也答应了,如何能随意更改,就不劳烦你了。”
李守义又向林如海拱手道:“如海,这亲事我也见证了,好酒好菜也受用了,就不多叨扰了,我还有些公务要盯着,告辞了。”
林如海道:“怀仁兄何不再留会儿,咱们三人正该好好聚聚才是。”
李守义摇头道:“今日已然尽兴了,以后还有机会,我就不打搅你们亲家之间交流感情了。”
林如海见李守义执意要走,不再强留,起身相送。赵旭陈颍等也一并相送。
李守义猛地想起一事,看向陈颍问道:“颍儿,硝石矿还要继续收购吗?”
陈颍道:“这个是多多益善,还要劳烦李世叔多留意,只要价钱不离谱,就尽可能帮小侄买下,所耗银钱小侄后续补给李世叔。”
“咱们两家合伙做这制冰生意本就是我占了便宜,岂能再拿你的钱,这几年我也买下了不少硝石矿,稍后便派人将契书给你送来。”李守义呵呵笑道,“就是不知颍儿你要这么多硝石矿做什么,用来制冰的硝石早就绰绰有余了,而且硝石还能重复使用,不知颍儿可否解惑?”
陈颍不答反问道:“李世叔,你知道最赚钱的生意是什么吗?”
李守义想了想道:“‘物以稀为贵’,这自然是经营一些稀缺之物最赚钱。”
陈颍笑着摇了摇头道:“‘物以稀为贵’,稀缺的东西的确价值很高,但货物稀少就能形成规模,而且很不稳定,真正的利润还比不上‘薄利多销’。”
“那颍儿你说的‘最赚钱的生意’是什么?”
陈颍道:“最赚钱的生意莫过于‘垄断’二字。”
“垄断?这个词倒是新奇,不知如何解释?”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林如海,好奇问道。
陈颍回道:“林叔叔,这‘垄断’的意思就是把某样东西全拢在自己手里,只有我有,别人都没有。”
李守义恍然大悟,大笑道:“我明白了,我有人无,那买东西的人就只能到我这里买,我想卖才卖,想定什么价就定什么价,由我说了算。”
“李世叔这话既对也不对。垄断并不代表就可以肆意妄为,做生意还是要遵守很多潜在的规则才能长远的。”陈颍解释道,“就像我们的制冰生意,我们的成本低,定价低,导致其他的冰铺都经营不下去了,最后只剩我们一家独大,这也是一种变相的垄断,若是这个时候咱们肆意抬价,结果可想而知。”
林如海拂须道:“颍儿你大量收购硝石矿,是担心将来有人也改良了制冰的法子,降低成本之后和你们抢生意,所以未雨绸缪,先一步将原材料‘垄断’,对吗?”
陈颍笑道:“林叔叔所说正是我心中所想。”
“想不到这些商贾之事也能有这么多门道,真不知你这脑子是怎么长得,能想出这些来,太妖孽了!”李守义惊叹道。
实际上什么制冰生意、什么‘垄断’都只是陈颍早早布下的幌子,用来掩盖囤积硝石矿的真实意图。陈颍囤积硝石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火药,“枪杆子里出政权”,想要推翻当权者建立新的秩序,武力是必不可少的。
解答了李守义的疑问后,陈颍跟着林如海赵旭一起将李守义送到盐运衙门府门前。
“景晨兄,如海,就送到这儿罢,过两日就是中秋了,咱们到时候再一起喝酒。”
待送走李守义后,众人回到正堂。赵旭对陈颍道:
“你不是总念叨着嘛,这会儿到了地方怎么又不着急了?还不快看看我那未来儿媳妇去,我和你林叔叔说会儿话。”
陈颍睁大眼睛看着无良老爹:我什么时候跟你念叨过?你这么说我不要面子的吗?
陈颍虽是在心里常常想念黛玉,但从未在赵旭面前说起过,这话自然是赵旭的托辞,他有事要和林如海谈,借此支开陈颍,顺便给陈颍助攻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