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腰州腹地再往北,荒漠便成了一片草原,当真是老天垂怜,四百里荒漠上的风雪并没有在这片草原上肆虐,只是降了一层霜雪,将枯黄的牧草打得更蔫。
被冻着薄冰的小河艰难跋山涉水,刚到了不用结冰的草原上,一阵如有炸雷的声音就紧随着传来,草原上扬起了一阵阵风沙,大地颤动,滚滚烟尘中,只见成千上万头的野牛在奔跑,这阵仗,就是拓跋菩萨手下的一万亲军骑兵行军,都做不出来。
这些野牛,可谓是草原上的混世魔王,过冬南迁时,与牧民争抢牧草与水源不说,偏生还特别霸道,领地意识又强,管你是谁,只要有人靠近牛群,一言不合就开撞,军队不会傻了吧唧耗费人力去镇压一群野兽,至于龙腰州北草原上的一个个部落,倒是有心,然在龙腰州北这块草原,大小十几个部落加起来,能凑成两千上马能战的人就不错了,如何能与成千上万还不要命的野牛群斗?
野牛群是一个极大的整体,内里也会分成一个又一个小群体,停在小河两边,野牛群扎堆个个,摇晃着尾巴边作休憩边喝起了水。
一个头戴狼帽身穿狐裘的少年忽然持刀杀入一个扎堆的牛群中,别看少年年岁不大,身形魁梧比之凝炼外家功夫的三品高手都不遑多让,一条胳膊,比女人的大腿都粗,双手持单刀,刀锋下如有光芒闪烁,一刀之后,一头野牛硕大的头颅就被割了下来。
扎成小堆的十几头野牛没能想到还敢有人冒犯自己,先是一愣,就当先有几头踩踏地面向着那少年撞去,然而还是几次刀光闪烁,头颅就给摘了去。
少年身上雪白狐裘与发丝上顿时沾满了牛血,也不嫌脏,拿手抹了抹脸上的血液放在嘴边尝了尝,然后再次向着牛群杀去。
野牛群整体的数量实在太多,沿河停着,绵延不下七八里地,随着那少年杀牛越来越多,终于惊动了整个牛群,牛群开始合围,便如几堵会移动的城墙将少年围了起来。
这可比深陷千军万马的形势还要更严重,而那少年,反倒是一阵狂笑,脚踩着几十具牛尸,空着的另一只手拔出一柄剑,刀剑齐舞,继续杀戮。
人力有穷是这个世界的特色,就是陆地神仙一流,被这跑起来没有边际的野牛群围住,也只有力竭而亡的下场,少年身体筋骨熬炼的易于凡人,气机才只有二品小宗师圆满,比陆地神仙还差着一大截,被牛群合围后,再杀几十头牛,脸上的苍白就显而易见了。
随着一声嘶吼声传来,有一人一蟒在牛群外围向着少年冲杀过来,一人比少年还要壮硕一圈,寒冬下赤着双臂,手提着长枪,也不知道其练的是什么门道,长枪触及野牛,野牛尸身顿时就会四分五裂,还有那条蟒蛇,身子盘亘起来估计比两三头野牛都大,浑身七彩头有肉冠,随行之时,七彩毒烟飘散,野牛中之必死。
很快,成千上万的野牛群就被撕出一道口子,少年自信踩在彩蟒的尸体上,扬长而去。
到了峡谷之中,一位等候在此地阴恻恻样子的锦衣中年恭敬地给少年行了一礼,将手中拎着的一条血淋淋的人类大腿扔向彩蟒,彩蟒一口吞下,盘着身体消失在了山地间。
“少主一路北下,杀了三百人,四百头野牛,一身力道凝练的差不多了,金刚境指日可待。”锦衣中年再行一礼说道。
能养那么一头气机比金刚境还要厉害几分的彩蟒,锦衣中年自然不是什么善角,北莽魔头排行第七,比叶启杀死的谢灵排名都要高,而他对狼帽少年还百般尊敬,少年的身份更不普通,乃是军神拓跋菩萨的幼子,叫做拓跋春隼,至于那个双臂赤裸的提枪壮汉,叫做端勃尔回回,金刚武夫,早年曾与离阳枪仙王绣有过一段善缘,被传了几手枪仙绝学,曾有金刚杀指玄的战绩。
狼帽少年摘掉头上的帽子,露出剃光两侧扎成小辫的脑袋,说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壮汉端勃尔回回像是想起什么事来,说道:“少主,魔头谢灵死了,有人查看其伤,是被人一剑杀死的。”
少年有些讶然,但无震惊之色,实在是从小生在拓跋家,见过无数次北莽江湖第一的父亲与高手厮杀,虽然谢灵实力远不止魔头第十,但也就那样。
“哦?咱们北莽什么时候还出了这样一个用剑高手?”
中年锦绣郎说道:“当年李淳罡还是天下第一,说咱们北莽无剑,却也不是狂言,比之离阳来说,北莽剑道确实棋差一筹,有人推测,出手的是那位名声在离阳如日中天的叶剑仙。”
拓跋春隼嘴角一瞥,说道:“排在我父亲之后的叶剑仙,倒是想见见他了。”
两个扈从齐齐沉默,少主是拓跋家最有资格继承家主武道之人,练武也足够勤奋,就是有些倨傲,那个离阳的叶剑仙来北莽,明显就是来者不善,且说,这天下,除了王仙芝,谁还敢言胜过对方?
少年看着鲁莽,对于两位扈从如何作想一眼就看了出来,伸出双手各拍了下两人的肩膀,说道:“他叶剑仙再厉害,总不可能厉害过父亲,也不可能历害过父亲手下的十数万控弦甲士吧?在北莽,除了野牛群,本少爷还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
……
等着叶启与白衣观音走出荒漠,风雪也正好停了,两人走在一座山丘上,一面是千里冰封,一面是枯败草原,因为一山而变得泾渭分明,着实有些奇特。
白衣观音骑马观望山丘两侧,雪景与草原冬茂尽收眼底,看得心旷神怡。
事实证明,马还是喜欢吃草的,一片被霜蔫了的牧草被白马吃的吭哧吭哧,毫不理会自己低头会让坐上的主子看景不舒服,直到被捏了几下,这才不去与山丘上的草计较什么。
丘外远处有着二十几座圆底营帐,牛羊成群被圈在圈里,十几个牧民正在帐外晒着肉干准备过冬的口粮,还有几个牧民少女围在一起,坐于丘下一座澄澈的湖泊边哼唱着悠远延绵的小调,端是一副草原冬居图。
白衣观音目光渐渐被那里吸引过去,脸上露出了异常动人的笑颜,就是平时不苟言笑的叶启,看着那里心情都有些莫名愉快。
“如果有机会,一定要与施主在草原上过这样的生活。”白衣观音忽然看向叶启说道。
叶启摇头说道:“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