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仔细去看妇人的表情，他突地多了一个诡异的猜测。
“您说，独眼，不，您是说龚叔？”
这一次，妇人没再开口，但抿住的嘴唇，却被她咬得更紧了，再次点了点头。
“您是？”
“若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
说到这里，妇人突然叹了口气，脸上那份复杂就更重了。
但林铮眼神却莫名一闪，突地想到了什么，惊异道：“您该不会，就是龚叔当年从金四手里，保护下来的那个女孩子吧？”
“他连这些都和你说了？”
妇人没有反驳，也没有多少意外，语气却多了一些苦涩。
“过去的都过去了，您呀也别想太多。我看，龚叔也没有怪你的意思！”
做了好事儿，自己就算倒了霉，也不能怪在人家受害者头上。
“你不懂！”
“那个，难不成这里面，还有别的什么内情？”
林铮心头一动，几乎是下意识地就问出了口。
但问完，他就知道自己冒昧了，颇为尴尬地挠了挠头。
妇人的脸色更加黯淡了，嘴角那份苦涩，也在不经意间变成了自嘲。
看着她，林铮本来是想转移话题的，没想到，她居然开了口。
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二十年，也正应该是一个人最美好的年华才对。
但当初，妇人毕竟还小。也就是一个二十都还不到的小丫头而已！
面对强势的金家，她没有那种反抗的勇气。
最重要的是，穷疯了的父亲，根本无法抵挡金家给出的金钱诱惑。
当年，金家以送独眼男入狱为威胁，让独眼男一家交出爆竹厂的时候。
妇人一家成了金家的证人。
并且，原本应该是救人的英雄，在金家的授意下，被他们构陷成了加害者。
身为加害者的金四，却摇身一变，成了那个路见不平的侠士。
而且独眼男被告的罪名，除了暴力伤害之外，还有一个强奸未遂。
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对于强奸犯的偏见，始终比暴力来得要重。
而这，也是独眼男一家，会最终同意出卖爆竹厂的根本原因。
并且，在金家的刻意安排之下，那个时候的独眼男就已经声名狼藉。
在很多人眼里，他其实就是一个没有前科的前科犯。
正因为如此，爆炸案发生之后，他才会那么理所当然地成为那个嫌疑人。
说到这里，妇人脸上的自嘲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份不再夹杂其他情绪的懊悔。
看着她，林铮张了张嘴。想要安慰些什么，却根本就开不了口。
也因为如此，他才更加佩服龚叔的人品。
哪怕是最后，那个男人，也不曾说过这个女人半句坏话。
“所以呢，事到如今，你想我帮你什么？”
不知不觉间，林铮的语气也莫名变得疏离了一些。
这也就是龚叔，换了他自己，遇到这样恩将仇报的人，那些炸弹就不该装在图书馆了！
妇人自然也听出了他改换的语气，却也没有责怪些什么。
“时至今日，我已不敢奢求他的原谅。可……”
深吸了口气，妇人缓缓抬起头，脸上又多了一抹乞求。
“我知道，即便是现在，你也还在帮他。所以，阿姨临终嘱我保管的东西，我想请您，帮我转交给他。另外，也想请您带我替他说声对不起！”
林铮眼神一缩，不过，却迅速掩藏了下去，冷淡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我又还有何脸面去见他！”
“那你说的阿姨又是谁？”
“自然是他母亲。”
“你们居然有联系？”林铮意外了。
妇人却别过了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门外。
眼中，突然多了一抹追忆，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半晌，她才缓缓站起了身子。
缓步走进了厨房，从天花板上，取下了一只鼓胀的蛇皮口袋。
“这些是什么？”
“不知道，我从没有打开看过。”
“那你觉得这些东西，能送到他手上吗？”
“就算不能，我也保管不了多久了。”
妇人黯然一笑，说着，还深深地对着林铮弯下了腰。
林铮却没有生受，一步掠到一边，探手搭在了妇人脉腕。
“最多还有三个月！”
“你怎么……”
“我是医生。这些东西，我可以先替你收着。不过，我不是传声筒。真龚叔没有听到那句对不起，我也不会让你，那么轻易就死的！”
“我得的是癌症！”
“我知道！等我把手里的事儿忙完，会再来找你。”
林铮却完全每当回事儿。癌症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病！
淡淡一笑，把蛇皮口袋往肩上一扛，和妇人挥了挥手，迈步而去。
怔怔地看着他，站了许久，妇人才扶着桌面，坐了回去，默念道：“轻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