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染红了绵绵数百里的灌木丛林。
夜来香花开,铺开一片又一片,粉嫩嫩的睡衣。鸟儿觅食归巢,蜂儿采蜜亦归巢,万籁俱寂,安安静静。唯淡淡的野花香,合着荒草与泥泞独有的清新,飘散在这片茂密的灌木丛林中,糅合成了一番特别的闲情惬意…
一道影子,藏着两位小人儿,拌着鲜嫩的野花野草,慢行在小径间…
走得很慢…很慢…
他们眼中的血丝,脸上的倦容,都在述说着乏意。这一日一夜未曾合眼,又经历了轮番惊险,使得两人的体力与神经都有了些疲惫。
不过,他们之所以慢行,其实与疲惫无关。
而是因为,此时此刻,在这林子里头,除了有花香飘散外,还有两抹浓浓蜜意正在含情脉脉…
那是一种迷人的感觉…
同时也是两道让人醉意朦胧的,耳边话…
一柔一和,一幽一沉,截然不同却又相当和谐,细细碎碎地伴着前进的脚步,轻飘飘地回荡在这片荒野之间。他们时而发笑,时而清谈,在不知不觉中,便把此间寂寞的空气,变化成了孕育情窦小苗的沃土。
情窦初开时,最相思。
言无尽时,笑声相随,这是最快乐的时光。敢问,此时又有谁愿归家?
纵然,这两人早上才死里逃生,才重伤刚愈,即便此时除了回家,再无处可去…
但,谁都希望,能把这条归家的路儿,再走得远一些,慢一些。
以至于,一条不远的归家路,生生让他们走出了欲上断头台的感觉。
这想想也都让人觉得好笑…
“要不要采些茯苓配药?”少年说。
“你拿主意吧…这在南北十七,三十丈外就有了。”少女嗅嗅鼻子,幽幽回话。
“额…这么近啊…要不,我们再回去采些止血草备着?”少年小心问道。
只是,这话音刚落,他似乎发现这话说得未免有些牵强,便又急忙补充道:“那个…我是担心,等下你脚上的伤口可能会发炎咯…所以…”
少女笑了:“所以,我们就往回走吧。”
少年也笑了,不过是傻笑:“额…我是真怕伤口会发现,所以…”
“恩,我知道的。”少女把几乎完全消肿了的小手,举至少年眼前,腼腆地幽幽说道:“我的手还有些疼了,要不…”
少年笑得更傻气了:“那采完止血草,我们去找些白芷、薄荷吧?”
“但,长薄荷的地儿,可是要走出三里来路哦…”
“没关系,那不远。”
“呵呵…恩…”
“……”
两位傻子…
幸好,这里是荒林子。也幸好,此时的林子没有其他多余的人儿。否则,这两位一背一骑,在林子里瞎晃荡的男女,一定会被人当人傻子来看待。
止血草是何物?顾名思义就是止血的药物呀。可是,此时少女小脚上的裂伤,明明早已结痂,莫说是新血了,就连汗也不见一丝渗出。而这少年却非得要走回头路,去再备些止血草,这简直就是多此一举麻。
不过,少年的这点小心思,他背着的少女又哪能看不出来?只是,她也乐得如此,不说罢了。而,那双已经消肿了的小手,便是最好的证明。因为,酥嫩的小手上,正覆着一成白白的药粉…
那叫白芷,是消肿的外敷良药。抵得上,清凉薄荷的百十倍功效。
所以说,这放着良药不用,非要跑出数里去采一棵小薄荷。这恐怕,采的就不只是薄荷了,还得外加一丝柔情才对…
柔情又是何物?
那是相思苦,怕相思,已思相,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的那一丝。而,这一丝便是那两人儿心知肚明,却无需戳破的默契,就叫相思。
至于,这相思有多苦,就没人知道了。只知道,这相思的苦,断不了归家的路。而,这条路,就在他们脚下,走得再慢,也总会有走尽的时候…
“在山上的时候,你还欠我一个问题没有回答呢…”
敷上了薄荷的小手散着淡淡幽香,挽在少年的脖间。少女挨着自己的手臂,侧着脸蛋,有意无意地看着咫尺之前的脸庞,幽幽说道。
少年有些不解:“额?什么问题呀?”
“讨媳妇的问题呀…”
“我有欠过?”
“有!”
“肯定有…”少女肯定地点点头。
“你那时候说,你爷爷的要求太高了,你估计做不到。所以,你打算要自个降低些要求…你还没说,这要求要降多低了。”
看着灌木丛,树杈上,那一道即将沉下的阳光,少年的傻笑露出了些调皮色:“那可是我的终身大事咯,为什么要告诉你呀?”
“小气…”
少女嘟起小嘴,怄气地言道:“不说就不说…小气鬼…”
“额…”少年无奈,他抓了抓那乱糟糟的头发,无奈说道:“我又没说不告诉你…我只是问问,你为啥子想知道而已…”
小嘴嘟着,怄气依然,还微微带着些野蛮:“我就想知道…那你说,还是不说?”
“那你不讲道理呀…”
“我想知道,这就是道理了!”
“……”
“好吧…姑奶奶,你赢了。”
对于两位开了情窦的人儿来说,互相的熟悉,很容易便把一些往常的礼节忽略而去…比如,原本斯文的少女,此时多了分野蛮。淡定的少年,多了分调皮…
这,或许就是所谓“两少无猜”吧。
“容我想想…”
“不准骗人,骗人是小狗…”
“知道了啦…”
少年沉思了好一会,富有玩味的脸上,抹起了三分羞涩:“你可不能笑话我哦。”
“一定不笑话你…”少女一脸正色,两眼期待,认真地点了点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