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渐静,鱼儿散。
青天白鹭再低飞,一掠而过,叼起一尾黄花小苗,溅起一滩水花涟漪。
“嘎嘎…”
花船渐渐靠岸。
船舱内,那巨大的肉山,艰难地提起肥臀。让得那不大的床榻,不断地发出刺耳的木裂声响,咯吱咯吱的。给人感觉,这结实的花船,随时都会被他给撑裂一般,摇摇欲坠。
“诶…下次来啊,可得换张大些的绵床。坐这床,简直就是活受罪了…”
“嘎嘎…”
好不容易,金不换才把全身的肥肉,由床榻挤出船板外。随着他的身躯移动,这偌大的花船,明显地翘了一节尾巴,前俯后仰,很是滑稽。只不过,任这滑稽再甚几分。我想,此时在岸边默默静观的三人,也不会又人敢翘起一丝嘴角,去耻笑一番。因为,这并不好笑…
“……”
岸边,
方信轻摇着羽扇,不着痕迹地,往前走出两步,朝着花船上的肉山,拱了拱手。
“两位大驾光临,方某是有失远迎了…只不过,两位这有正门不入,却乘舟渡湖走这后门而来,可是让我等,等得好辛苦啊…”
话意恭敬,语气平淡,方信这话是一语双关。
是说来者绕着圈子乘船而来,让他们等得太久。同时也是隐晦地说,来者藏得深远,让他们猜得太久。
“呵呵…”
“啪!”
一声轻笑。
花船撞上沿岸的沙石,微微一晃,碾出一道细细沟痕,靠在了石基上。金不换提起沉重地金丝玉龙腰带,艰难地挪起步子,首先沿着石基从船板走下。
“啪啪…”
“三位早啊…”
上岸后,金不换先是拍了拍被坐得褶皱的衣衫,方才提起眼皮子,扫去一眼三人。最后才,颇为无礼,两手一摊,随意地说道:“这听雨湖景色美,那是美不胜收啊。我是有数个年头没来这咯,这次难得有缘到此,又有美人作伴。不好好地闲情惬意一番,那是对金某人此生的大大浪费呀。所以,也就只好让诸位久等些时间了…诸位莫见怪,莫见怪啊…”
话随和,意深远。
和方信一样,金不换此话,同样一语双关。
是说,这里美景好,值得花些时间游玩一番。同时也是说,眼前这三人,还没资格让他金不换,去正眼看待,久等又何妨?他这是在讽刺着,独老刚刚那翻轻蔑的话语…
“……”
方信几人都是聪明人,又哪能听不出,这话中的嘲讽之意啊?
这一听之下,三人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三分。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该怎么接着话茬子了。说软话,那是自损颜面。说狠话,这来者身后的那尊恐怖存在,可不是他们这个层次能惹得起的。
说与不说间,犹豫踌躇。
有些尴尬…
“哎呦…”
见无人回话,生涩徒长。跟着金不换后脚从船上走下的美妇人,撩着裙子,便扭捏着身子,走到金不换的身旁,嗲着嗓子,打了一个圆场。
“哎呦…哎呦…今天呀,可是个好日子哟。天晴水秀,人事两怡,诸位可都别苦着脸咯…”
说着,他捏起兰花玉手,媚眼看着方信,再甜甜地笑道:“方掌门呀,奴家这次远道来访,可是累得不轻哟。您老人家,难道就不打算尽一番地主之谊,请奴家喝上几杯好茶歇歇呀?”
“奴家这身子弱,可受不得半点风寒折腾哟,可望您能怜香惜玉才好咯。”
“呵…”
方信冷冷一笑,阴沉的目光由金不换身上,移到这位说话的美妇人身上。
虽然,这美妇的嗲声是说得千娇百媚,酥人心肠。但,他可不敢因此有半点掉以轻心啊。冷声道:“你言重了…”
“来者是客,方某又哪有不请客入屋的道理?况且,寒舍早已备好上等红袍,恭候两位多时了。只不过…”
说着,方信平下冷笑,转峻色。双手轻轻抱拳,施礼说道:“只不过,客也有贵客、好客、恶客、赖客之分。两位大名,方某是早有耳闻了。万金不换,蛇蝎银花,雄霸南域商道数十载,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以,两位若不把今儿的来意,说明白了。方某这小小的寒舍,恐怕还真难以把两位招待得妥当呀。”
文绉绉,模模糊糊。方信这段长长地恭敬话话,是把他身上那股舞文弄墨的气质,发挥得淋漓尽致了。
“哎哟…你瞧瞧,咱们的方掌门多会说话哟。”
面对方信别有所指的锋利言辞,美妇人并没有感到半分难堪,甚至是眉色更甚几分。她往前走出几步,同时玉手从袖子里头,掏出一面巴掌大的令牌,轻轻地放到书桌上。
继续嗲声说道:“方掌门呀,您别多心。咱俩呀,就一跑腿子,哪有你说得那般渗人哟…
今儿呀,咱两专程来此,就是为了替咱家的贵人,给诸位送上一份小小的薄礼而已。算不上那什么贵客人,但应该也算不上什么恶客吧?”
话至此,美妇人妩媚地看去一眼独老,再嗲声说道:
“老人家,您说奴家说得可在理哟?”
“……”
嗲声毕,三人没即刻回话,而是顺着美妇人的玉手,看向石桌上那面令牌…
令牌为铜质,略带锈迹,应该是有些年头的物件了。长三寸宽两寸,厚一指。两条六爪金龙,分刻令牌两边,成双龙戏珠势。祥云九朵,分布四周,围绕中央一字…“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