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不怕祁师祖笑话，我救冉良朗的动机并不十分光彩。”</p>
既然已经说开了，林湘湘也少了许多包袱，和祁明光坦言道。</p>
“若将我救冉良朗的心分成十分来看。权衡利弊占其五，想要了结因果占其二，不得已占其一，真心却只有两分。”</p>
林湘湘扬起巴掌大的小脸，冲祁明光自嘲一笑，说道：“是不是很假，很虚伪？明明阿爹和美人阿娘从小就教育我要做一个诚实、正直、勇敢的人，结果我却……哈哈。”</p>
“这并没有什么。”祁明光看着林湘湘的眼睛，语气淡淡道：“修仙界，非宗门亲近之人，能有一分真心，已属难得。你能在冉城主夫妇对你所作所为之后，还对冉少城主保有两分真心，已是超过大多数人，完全对得起你父母的教导。”</p>
“……是，是吗？”林湘湘讷讷出声，“哈哈”干笑两声，道：“祁师祖还真是会安慰人。”</p>
她是真的没想到，祁明光会以这样一种“矮子里面拔高个”“没有对比就没有输赢”的方式安慰她，虽然她好像确实有那么一丢丢被安慰到。</p>
“我没有安慰你，我说的是实话。”</p>
祁明板正面色，道：“你父母教你的没错，但其中一些道理，却不一定适合修仙界。恰如你两分真心救冉良朗一事，若是放在我们任何一个人身上，非亲非故，更没有足够的利益交换，还要付出那样的代价，我们都不会救的，更不要说什么真心。”</p>
“这就是修仙界，赤、裸、裸又血淋淋，你接受也好，不适应也罢，但既然来了，又没打算走，就得遵从它的规矩和法则，禹禹求活。”说着，突然话锋一转，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整个人好似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直指林湘湘，不留半分情面，再道：“我不管你以前如何，在回仙剑宗之前，还有一段时间，我希望你能够想通，并且看到你的改变。”</p>
接着，不待林湘湘反应，祁明光站起身来，长袖一甩，将黑铁令牌扔给她，说道：“不管你要不要，这都是你该得的，要是实在不想要，便扔了吧。”</p>
然后头也不回离开凉亭，独留下林湘湘一人枯坐半晌，心念万千，辗转不停。</p>
林湘湘不是一出生就在修仙界的白纸，任人随意涂画、塑型，她有自己的经历和认知。</p>
此刻，前世今生，不同的教育理念，不同的处世原则……在她的脑海里，交织成一张密网，相互碰撞，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似乎都没有错，又似乎都不太对……而林湘湘就是这张密网上的小蜘蛛，想要走出密网，将密网收归己用，就得真正融合。</p>
可是怎样才能做到真正的融合？</p>
一味的迎合，全盘接受？还是固步自封，不思改变？</p>
两者肯定都是错的。</p>
想要融合，就必须改变，有舍才能有得。</p>
但是说来简单，做来难。</p>
具体要如何做，做什么？如何变，变什么？如何舍，舍哪些？</p>
这些都是问题。</p>
“哎，好难啊……”</p>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林湘湘感觉浑身上下都浸着一股湿冷的寒意，忍不住揉了揉酸痛的额角，幽幽叹气，道：“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p>
凉亭里突然刮起阵阵凉风，林湘湘仰头望天，天上乌云密布，黑云压城城欲摧，风雨欲来，恰似她此时杂乱无章又混沌无序的心情。</p>
一个小道童匆匆跑进凉亭，对林湘湘拱手做礼道：“林师姐，祁师祖请你即刻前往大厅。”</p>
林湘湘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寒意，问道：“可有说是何事？”</p>
“不知。”小道童说着，又补了一句，道：“不过，马师祖、单师祖和祁师祖，都在前厅。”</p>
三位金丹师祖都在？莫非是发生了什么大事？</p>
林湘湘片刻不敢耽搁，和小道童一起，匆匆往前厅而去。</p>
林湘湘抵达前厅时，祁明光三人正好结束一轮对话，看面色似乎并不好。</p>
“弟子拜见三位师祖。”林湘湘轻手轻脚进门，小心翼翼上前恭敬请安道。</p>
看见林湘湘，马韵立马双眼放光，面上凝重消失不见，迅速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明知故问道：“你就是明光真人找的那个小姑娘？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是叫林湘湘吧？”</p>
“正是弟子。”</p>
林湘湘虽跟着祁明光住在马韵的宅院，却是第一次见这位传说中的天道宗添财峰马真人。</p>
第一眼大概印象，胖胖的体型，一身珠光宝气，笑容可掬的模样，看起来人畜无害，好似一个没有架子的老大爷，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p>
马韵在乾坤囊中掏了又掏，半晌才拿出一柄飞剑给林湘湘，道：“第一次见面，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柄飞剑品质还算上乘，金丹之前都可堪一用。今日给你，就算作见面礼吧。”</p>
“这……”</p>
林湘湘可不敢接，她小心翼翼地看向祁明光，希望祁明光能给点儿指示。</p>
修仙界长辈初次见晚辈给见面礼是常规操作，就好似之前的单钧浩，第一次见林湘湘也给了一个金光罩当礼物。</p>
“既然是你马师祖的一片心意，你就接下来吧。”</p>
“是。”</p>
有了祁明光的首肯，林湘湘也不扭捏，大大方方上前接了马韵的馈赠，恭敬道谢道：“多谢马师祖。”</p>
“不谢，不谢。”马韵笑容可掬。</p>
林湘湘刚接过飞剑，还没拿稳，就听马韵突然开口，道：“听说你手上有一个修炼成精的妖藤，不知可否给我品鉴品鉴？”</p>
林湘湘浑身一僵。</p>
“妖藤不行吗？”</p>
见林湘湘不答话，马韵又立马追问道：“那那个金光宝贝呢？给我看看金光宝贝也行！”</p>
随着马韵的步步追问，林湘湘脸上的笑容渐渐挂不住了，出现一道道龟裂。</p>
她心里好似千万头草泥马奔啸而过，既惊且疑。</p>
这什么情况？马师祖为何要看阿精？还有金光宝贝，难道指的是点睛神笔？</p>
他到底想干什么？</p>
林湘湘下意识收拢了右手，那里正是化作手钏的阿精。</p>
与此同时，神念传音给阿精和符隐灵，让他们提高警惕，保护好自己，不可暴露。</p>
符隐灵不屑道：“一个金丹修士而已，分分钟就能弄死他。你放心吧，他发现不了我。”</p>
阿精却是意外的乖巧听话，道：“湘湘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暴露的。”</p>
心里想的却是：虽然这男人闻起来就很香，一身肥肉全是灵力精华，但是太危险啦。确认过气息，是它暂时惹不起的人。它没有灵老大厉害，说不了狠话，还是先躲为妙。</p>
阿精将一身气息收敛干干净净，饶是马韵也一时无法判断它到底藏在林湘湘身上何处。</p>
马韵连阿精都找不到，自然就更找不到符隐灵了。</p>
就在林湘湘脸上的笑容快要全部龟裂的时候，祁明光开口说话了。</p>
他一身锐气，面色不善地看向马韵，问道：“马师兄这是何意？”</p>
被祁明光逼着一问，马韵也回过神来，知道自己着急了。</p>
林湘湘可不是一般的小虾米，她虽不济，但却有一个极为护短的师祖，祁明光。</p>
“哈哈。”马韵好不尴尬地笑笑，说道：“明光真人、湘湘小姑娘，莫气，莫气。我这人就是这毛病，看到好东西就心痒难耐，忍不住问一问、看一看。”说着，还毫不客气地拉单钧浩下水，寻求支持，道：“你说是不是，单师弟？”</p>
单钧浩：……</p>
他能怎么办？</p>
同门师兄弟，在外同气连枝，他总不能拆马韵的台吧？</p>
因此，单钧浩顶着祁明光冷飕飕的目光，硬生生挤出一个笑来，说道：“是这样没错。马师兄生意人嘛，就是有这点儿毛病。大家不要介意，不要介意。”说着“哈哈”干笑两声，试图插科打诨，揭过这一茬。</p>
谁知，祁明光却并不给面子。</p>
他盯着马韵和单钧浩，冷冷说道：“湘湘不过是个炼气期的小姑娘罢了，就算这些年漂泊在外，得了一、二机缘宝物，又如何能与马师兄相比？修仙界谁人不知，马师兄的添财峰群英荟萃、宝物无数，引无数英雄竞折腰？莫说湘湘身上是否真的有妖藤，便是有，想来也不过是个初开灵智的小精灵，不值一提。马师兄什么宝贝没见过，又何须在意这么一个小精灵？”</p>
祁明光绝口不提金光宝贝点睛神笔一事，只以妖藤阿精作为楔口敲打警告马韵，其中还包括单钧浩，让他们不要越界窥探起歪心思。</p>
“是极，是极！”</p>
单钧浩赶紧点头，赞同道：“是我们当长辈的问题，修仙界最忌讳打听他人的秘法手段，就是最亲近之人也不行。我们还给小姑娘树立不好的榜样，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然后又笑着对马韵说道：“马师兄这些年做生意越发入迷，怕是乱花渐欲迷人眼，这次回去，我可不得在师尊面前好好说道说道你的不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