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老鹰送货却要被吃？</p>
这是何其卧槽的熊孩子发言，令兄长听了沉默，跳蚤听了流泪。饶是妖生漫长, 什么奇葩没见过, 他们也是第次遇到这种场面。</p>
竟然有人想吃掉亲妈派来的信使？</p>
“少爷, 这个不能吃！”冥加已与鹰怪建立了深厚的找狗友情, 哪能看着它被宰, “没了它, 以后还怎么给你送东西啊？”</p>
缘不语。</p>
其实话出口，他就觉得不太对劲。作为一个不重口腹之欲的人, 他吃什么不好，为何偏要吃鹰肉？</p>
巨鹰协助冥加找到他, 还送来了母亲的心意, 可谓是功劳苦劳俱全。但他见到它的第一眼，所思所想不是感谢而是吃……</p>
这正常吗？</p>
言语出自本能, 没有经过思考。也就是说，他是真想吃掉这只鹰怪。</p>
为什么？</p>
追溯前世, 他在荒郊野外行走数天，再渴再饿也没想吃掉鎹鸦。难道换了半妖的身体, 就会对血肉执着至此吗？</p>
压下心底的疑惑，缘说道：“抱歉, 只是有些饿。冥加爷爷, 我不会伤害它。”</p>
喊饿是大实话, 任谁从逢魔时刻泡温泉泡到金乌东升都会饿, 更何况缘还在长身体。</p>
冥加长舒口气：“包裹里有紫藤花饼，少爷先吃些垫垫肚子吧。”忽而惊觉，慌忙拜倒, “杀、杀生丸少爷也用一些吧！”</p>
“呵。”</p>
大妖怪冷笑声，自温泉中站起身。外放的妖力蒸干了水分，绒尾自发自动地缠上他的手臂，覆盖体表。</p>
有白色的绒毛沿着他的身体轮廓蔓延，逐渐凝成件印着六瓣梅的新衣。</p>
杀生丸走上岸，甩袖离开：“我不吃人类的食物。”</p>
他对半妖主仆的叙旧毫无兴趣，也不喜欢泛着人味的物件。要是半妖蠢到非得带着这堆多余的东西，那么——他不会插手，只会冷眼看着半妖被负重压垮而已。</p>
等杀生丸消失在林间，冥加才放松了身体。</p>
缘爬上岸，走向包裹处翻找，很快找到了平日穿的小袖袴。</p>
只是，当他把衣服套上时才发现，袖袴的裤腿短了三指有余的长度，包括袖口也是，似乎他离家没几天就拔高了寸？</p>
“冥加爷爷，衣服不合身了。”缘抬手，肩腋处的布料立刻抽紧，再往上，连同腰带也被带偏了位置。</p>
冥加愣：“是少爷长高了。”</p>
说着，他几下蹦到包裹边，抓住一角红衣往外扯：“少爷，穿火鼠裘吧！包裹里都是你的旧衣，可没有新衣供你穿了。”</p>
“只有火鼠裘还适合，它用火鼠妖的皮毛做成，不仅水火不侵，还能跟着主人的身量调节大小，是老爷留给你的东西。”</p>
老爷……</p>
冥加的老爷，不就是他的生父吗？</p>
缘怔怔：“父亲？”</p>
真是个陌生又熟悉的称呼，从前世到今生，“父亲”这角色自始至终都未参与过他的生活。他知道有他们，但并不在意他们。</p>
只是，这世素未谋面的生父除了颗黑珍珠外，还留给了他火鼠裘吗？</p>
“我以为这是母亲准备的衣物。”因为常见，所以他从未问来处，而十六夜也不会对一个三岁孩子诉说往事。</p>
冥加拖出火鼠裘看着缘换上，叹道：“是老爷……等少爷长大点，我再告诉你些事。总之，虽然老爷去得早，但他很重视你。”</p>
“少爷的名字就是老爷起的，他希望少爷能活下来，变得像罗刹鬼样强大。”</p>
缘系衣服的手顿，动作慢了几分。</p>
这是他第一次借冥加之口体会到父亲对他的期待，谈不上感动，也没有遗憾，有且仅有的想法是——原来他也是被期待着生下来的孩子，即使他是半妖。</p>
而上辈子，哪怕他是个实打实的人类，他的生父也想处理掉他。</p>
“嗯，要谢谢父亲。”缘回道，“以后到他墓前祭拜吧。”</p>
冥加欲言又止。</p>
之后，缘从包裹中找到紫藤花饼，往嘴里塞了半个，又给鹰喂了些。许是“烤鸟”的想法吓坏了巨鹰，它见着他颇为畏惧。</p>
见状，缘踮脚，抬手抚摸它的翅膀：“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不会……”</p>
摸着摸着，他更饿了。</p>
花饼的香甜直接褪色，味同嚼蜡。而在通透世界中，鹰怪的妖力像是一只鸡腿，不断拉扯着他的心神。</p>
他又转向冥加，发现跳蚤身上也有股微薄的妖力。虽然不像鸡腿那么美味，但定会有豆角的爽口。</p>
缘：……</p>
不对劲，身体里像是苏醒了什么怪物，个劲儿地叫嚣着饿。</p>
“冥加爷爷，我只留木屐和足袋，剩下的送回犬山吧。”缘道，“请帮我转告母亲，我过得很好，不要担心，也不要再送东西了。等我学会飞，就回去看她。”</p>
冥加：……学会飞？</p>
哦，少爷，那你可能一辈子也回不了犬山。</p>
“可是，十六夜夫人让我跟着你。”</p>
缘摇头：“巨鹰往返犬山，会被注意到。”他捏起冥加放在鹰头上，淡淡道，“我不在犬山，不希望母亲有危险。”</p>
无惨可没死，或许就在某个角落阴恻恻地注视着犬山。</p>
他了解无惨的无耻，旦对方知晓他不在犬山，哪怕城里种满了紫藤花也挡不住无惨动手。</p>
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让鬼有防备，也不想母亲置身于危难。他只想一边追随兄长修行边诛杀恶鬼，顺便搞清楚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p>
“冥加爷爷，拜托了。”</p>
冥加无奈，只好同意返程。但到底是自家孩子，冥加还是不放心：“少爷，你为什么要跟着杀生丸少爷？”</p>
“无论你想学什么三岛家主都会给你安排，即使师长离开了，还会有下个、下下个。”</p>
“有什么是必须通过杀生丸少爷才能学到的东西吗？”</p>
缘点头：“飞。”</p>
冥加：……</p>
……</p>
缘找到杀生丸时，他正坐在一颗巨木的树杈上吹风。</p>
绒尾凌空垂落，荡一荡。有松鼠直勾勾地盯着绒尾，目光错不错，蓄势待发。</p>
它躬起脊背，后肢发力，猛地从树上跃而起，即将伸爪抱住绒尾。却见绒尾突兀地往上勾，直接避开了松鼠飞扑的角度。</p>
于是，缘看见松鼠张开四肢撞在另一棵树上，僵硬地跌落下去。</p>
“啪”声，树底下又多了只晕死的松鼠。</p>
缘：……</p>
“兄长，你在逗松鼠吗？”</p>
“愚蠢的半妖，那是晚食。”</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