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 桔梗身上的气味变了。</p>
她是护玉的巫女，因常年与妖怪战斗，身上有洗不去的血味实属正常。</p>
可她拥有纯净的灵力，纵使周身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血味, 也散发着桔梗花的清香。一如她的宿命, 形同血海中盛开的桔梗, 高洁又悲凉。</p>
只是, 不知从何时起, 她沾上了一点点邪气。</p>
像是有人施加在她身上的“恶念”，犹如黑色的细绳将她一圈圈捆缚，扯不断、理还乱。</p>
缘一察觉了，自然要问：“桔梗, 你最近是见了什么人吗？”</p>
他同桔梗站在一处，吹着拂过的熏风, 长发纷扬。巫女眺望远景, 看着神社外朱红色的鸟居, 倒也没瞒着缘一。</p>
“半月前，我在山崖下救了一个浑身烧伤的强盗。”桔梗道，“他的手脚被挑断了，全身没有一块好皮, 连动也动不了, 只能躺在草席上等死。”</p>
“我常去照料他, 但他……或许是强盗的缘故，他的恶念很重。”</p>
桔梗道：“即使他在我面前从不放肆, 说的话也彬彬有礼，可这种恶念如跗骨之蛆，净化完一次还会有一次。”</p>
她心善, 又觉得这强盗活不到多久，便由着他了。</p>
出乎意料的是，她本以为活不过七天的强盗又活了一个七天。有一股执拗的痴念支撑着他，仿佛能撑到地老天荒。</p>
“你要救他吗？”缘一问道，“要的话，我可以帮忙，你也不必再去。”</p>
桔梗没有回答。</p>
一时间，两人身边只剩下风声沙沙。</p>
“不必了。”桔梗道，“他是死是活，看他的命吧。你不要动手，杀生丸不允许你插手人类的事——”</p>
似是想到有趣的画面，她轻笑起来，难得带了少女的活泼：“要是不想被他迁怒，你还是旁观为好。”</p>
“那名强盗……”缘一提醒道，“他的恶念能缠上你，也一定能缠上更多的东西。邪恶之物会引来邪恶，你要小心。”</p>
桔梗颔首。</p>
不想回身离开时，又见继国家的次子躲在树背后看她。这个堪堪三岁的孩子，对她的依恋很重，时常背着把竹刀跟在她身后，做出一副保护的姿态。</p>
每当她允许他靠近时，他又怕生到不敢向前。</p>
可爱又好笑。</p>
但孩子今天的表现未免奇怪了些，是犬夜叉欺负了他吗？为什么瞪着犬夜叉的眼神那么凶残？</p>
“缘一？”桔梗张开双臂，微微俯身，“要我抱你吗？”</p>
犬夜叉：……</p>
但凡桔梗做出与香织妈妈一致的动作，说出类似的话语，犬夜叉的小脸就会皱成一团，胃疼到无以复加。</p>
为什么？</p>
为什么桔梗能如此自然地带入“妈妈”？</p>
犬夜叉悲痛到洒下男儿泪，掩面离去。</p>
桔梗：“他很讨厌我吗？”</p>
缘一：“……不，他很讨厌我。”</p>
要是他看到犬夜叉顶着他的皮囊跟诗站在一起，他也会讨厌他的。</p>
说起来，诗与他是同龄，如今也该三岁了。犹记得前世遇到诗是在离家出走之后，他漫无目的地跑了很久很久，在一大片水田中遇到了她。</p>
彼时，诗正在抓蝌蚪。抓起又放生，哭得满脸是泪。</p>
他问她：“不把它们带回去吗？”</p>
诗：“强迫它们与家人分开，太残忍了。”</p>
他也是那时才知道，诗的家人得了时疫而死，全家只剩下她一个。那时，有家不能回的他，遇到有家不想回的她，他们终是相携回了家，却没守住家。</p>
恶鬼的出现，击碎了他平静的生活……</p>
回忆中止，缘一叹息。</p>
时光荏苒，隔世又过两百载。作为长生种，他已没有再续前缘的心思，此心唯愿诗此生好过，家人健在。</p>
他会去找她、帮她，可他已不记得前世跑过的路，也忘了诗身上的气味。唯一能想起的画面是她躺在血泊里，毫无生机。</p>
“你看上去很失落的样子。”</p>
“嗯。”缘一低声道，“只是感慨生命很脆弱。所以，才需要强者去维系、去守护。”</p>
风拂来，人终散。人因因缘汇集，也因目的四散。譬如现在，桔梗走向了神社，看向四魂之玉；缘一走向了犬夜叉，又看见了专注练刀的岩胜。</p>
命运的开场与谢幕，总是写尽了悲喜。环环相扣，充盈着无言的巧合。</p>
见到他来，岩胜握着竹刀站在他面前：“我也要学呼吸法！”</p>
【缘一，教我呼吸法。】</p>
缘一怔怔，他蹲下来平视着岩胜，说道：“修炼呼吸法，有一定可能会开启斑纹。”他撩起刘海，露出额头血红的纹路，“人类开启斑纹，活不过二十五岁。”</p>
岩胜手中的竹刀掉落在地。</p>
“可我的弟弟，缘一他……他练了呼吸法。”岩胜抓住他的手，“他会怎么样？”</p>
“他的体质特殊，应该不会有事。”顶着他的壳子，一生荤素搭配的话至少能活八十岁。</p>
岩胜不语，很是难过：“我练不了呼吸法吗？”</p>
“我……无法像缘一那样吗？”</p>
他看见了，弟弟在林中握起竹刀舞出了火焰，与犬夜叉大人斩杀龙骨精时舞出的火龙极为相似。</p>
弟弟变得那么强，而他还是如此弱小。这样好吗？他会成为弟弟的拖累。</p>
“不，只是需要觉悟。”缘一道，“去找桔梗吧，岩胜。你有开启灵力的天赋，如果能以灵力补足，就能弥补开启斑纹后的亏损。”</p>
岩胜抬头：“灵力？”</p>
缘一点头：“每个人的天赋和长项都不同，你有你的道路，他人有他人的道路。你有灵力，犬……你的弟弟缘一有咒力，并不是身为兄弟，双方的道路就必须契合；也不是身为兄弟，就得修炼一模一样的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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