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大哥！你醒醒啊大哥——！”</p>
耳边的声音依然不停。</p>
苏明安一开始还觉得，莫言这声呼唤是把他从噩梦里救出来的圣音，不过很快他就觉得这声音变得聒噪起来。</p>
莫言似乎是对着他耳朵喊的，声音又大又刺耳，像机关枪一样吼得不停。</p>
“大哥——大哥——别睡啦——！！！”</p>
像是从深海里骤然被打捞出来，他迅速挣脱了让他无法醒来的屏障，睁开眼。</p>
稳定的白光，缓缓打入他的双眼。</p>
突然亮起来的刺眼白光，让他的视野一时有些模糊。</p>
……等等，白光？</p>
苏明安分明记得，自己是在有着火堆的山洞睡去的，怎么会有稳定的白光……</p>
他猛地起身，一下子感觉整片胸腔都在翻涌，絮状的物体漂浮在空气中，他不由得剧烈咳嗽出声。</p>
剧烈咳嗽让他的视野蒙出一片水雾，他睁着眼迅速扫视周围，看见了灰白的一切。</p>
他陷入了沉默。</p>
莫言正站在他的床边，身后是大开的木门。</p>
木门之后，是一条长长的，漆黑的走廊。</p>
染血的笔记本，安静地躺在桌面，远处有一点圆圆灯光正在靠近。</p>
“……”</p>
苏明安的眼神有些怔然。</p>
“大哥，大哥，副本怎么又重置了，沃日，大哥你和冬雪在山洞里干了什么，怎么她又死了……”</p>
莫言挠着头，他的神情夹杂着疲惫和颓唐，发丝也很散乱，看上去也是刚从床上爬起来。</p>
……冬雪怎么死的？</p>
苏明安立刻就想回档。</p>
但首先，他得把冬雪的死因想明白。</p>
他分明记得，当时他是在冬雪的歌声中入睡的，而山洞就他们两个人，总不可能突然山洞塌了……而如果有外敌的话，守在门口的莫言也会发现……</p>
苏明安有些头疼，但他很快听到了一连串的脚步声。</p>
轻快，迅捷，像有着什么东西正在飞速朝这边冲来。</p>
而后，他看见了面目狰狞的女孩。</p>
她蓝白的病号服在圆圆的灯光下泛着暗黄的光，黑色的发丝蜘蛛丝般连结，其上满是汗水。</p>
她伸着手，双脚像木桩般插在地面上，满是血丝的眼球如同鱼一般凸出。</p>
“——去死！去死啊——！”</p>
她的手上，血红的光芒闪烁。</p>
苏明安的呼吸滞住了。</p>
不好的预感疯狂攀上他的心头，在水岛川晴癫狂的嘶吼声中，他突然意识到了一点。</p>
那是写在一开始系统界面的，明确清晰的规则——</p>
【副本重置后，已死亡NPC复活，已死亡玩家不会复活。】</p>
……那水岛川晴。</p>
她目前的身份是，</p>
NPC。</p>
苏明安看着她，看着她的掌心血色爆开，听见不知从哪个房间传来地一声爆炸，有血红的光芒爆裂开来。</p>
他恍若听见了，一声清脆的，红宝石的碎裂声。</p>
听着这声清脆的声响，他突然明白过来——</p>
这是一个，【死循环】。</p>
……如果在每次副本重置时，他没有第一时间杀死水岛川晴，那么冬雪永远只会不断地死去。</p>
因为那根血红的，能随时夺走她生命的吊坠，永远掌控在水岛川晴手里。</p>
天旋地转。</p>
副本再度重置。</p>
他立刻召唤分身，力图第一时间绞杀水岛川晴。</p>
但很意外的，在召唤时，他突然听到了【扣除五点职业点】的提示。</p>
他的脑中懵了一瞬。</p>
……只有在复活分身的情况下才需要扣除职业点。</p>
哪怕副本重置，影活着的状态是保留着的。除非影真正死了，才需要用职业点复活。</p>
但影应该不可能死……如果影死了，自己一定会有所察觉。</p>
那么，副本重置前，死的究竟是……</p>
苏明安忽然回过神来。</p>
一股胆寒渐渐攀上了后背。</p>
他站在原地，冷汗涔涔，伸出的手都在颤抖。</p>
没有意外的，被召唤出来的影，站在原地，看了他一眼。</p>
“你死了。”影说。</p>
苏明安闭了闭眼：</p>
“山洞里？”</p>
“对。”影说：“冬雪的吊坠突然爆炸，你和她死在了一起。”</p>
“……”苏明安明白过来了。</p>
所以，副本才会重置。</p>
“冬雪的吊坠爆炸了。”他呢喃着。</p>
影站在原地，没有动作。</p>
“冬雪的吊坠爆炸了……”苏明安的手都在抖。</p>
像有虚幻的海水渐渐包围了他，他渐渐有些喘不过气。</p>
面前灰白的一切渐渐开始旋转，他感觉自己的后背一片黏腻。</p>
……他很久没有这么慌张过了。</p>
因为他渐渐发现了自己的处境。</p>
一个，渐渐令他无法逃脱的处境。</p>
【死循环】。</p>
副本重置前，当时的水岛川晴，分明已经死了。</p>
可冬雪的吊坠依然……</p>
不杀水岛川晴，吊坠随时会被引爆，就算杀了，吊坠依然会被定时引爆……强行取下吊坠，吊坠就会被立刻引爆……</p>
无论如何，他都救不下冬雪。</p>
他应该想到的。</p>
水岛川晴处心积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必然也可能想到了她被秒杀，被突然发现的可能性。</p>
吊坠既然有定时功能的话，将吊坠设置为副本进行到某个时段突然爆炸，这也是她能做到的事情。</p>
……这样，她完全有能力把副本不断重置，直到拖到第十五天……直到他彻底失败。</p>
</p>
他先前还觉得，这个进程本来只有五天的副本，不可能被拖到第十五天，这个失败设定是完全没用的东西。</p>
但没想到……却很可能成为了把他拖死在这里的一大失败机制。</p>
恶意。</p>
苏明安只是站在这里，面对着灰白的墙壁，就感觉到了巨大的恶意，从这个世界的四面八方向他传来。</p>
先前遇到沈雪被针对，他觉得阻拦不了他，遇到专程冲着他来的汪星空，他也觉得这是可以轻易被解决的机制。第四世界，成为泊里，第五世界，成为钦望……他一直觉得这些恶意极大的设定，都是造就他力量的源泉，是他获得机遇的挑战。</p>
但现在……这恶意已经开始牵扯他的脚步，像泥沼中伸出的手一般拖拽着他。</p>
水岛川晴，她，</p>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p>
影淡淡地看着他。</p>
白光落在他的身上，影叹息了一声。</p>
“……要不，算了？”影偏过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