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林这才从沉思中醒过来。
他口中答应着，手里却开始安装电视机，装好，调试了一下，信号不好，他走出院子，准备去上房顶安装信号接受器。
毛毛却又从厨房跑出来，边跑边嚷嚷：“哎呀，小叔，奶奶都生气了，饭都坨了，骂你是大姑姑上轿，真费事。”
毛毛把“大姑娘”说成了“大姑姑”，欧阳林一笑：“好，先吃饭。”然后拉着毛毛的手来到厨房。
厨房的地上已经摆上了一张矮腿的大方桌子，四周摆了四张小凳子。桌子上摆了好多盘凉菜，凉粉、凉皮、调猪肝、花生米、豆腐干，还有一碟绿生生的嫩黄瓜。
这些菜全是上午欧阳林和母亲在镇上买的。本来打算回来吃大米饭的，不想小娟已经和了面，就干脆吃面条就小菜了。
毛毛一屁股坐在小桌子前拿起筷子来就要夹菜吃，欧阳林叫他去洗手，他极不情愿去洗手。
旁边高柜子上也摆了同样的几小碟菜，父亲坐在高椅子上已经吃开了。老人不能坐低处，就专门给他设了一处吃饭的高位置。
欧阳林洗洗手正准备端起旁边的那个瓷盆里的面吃，小娟抢了过去，轻声说：“这个拉面都坨在一块儿糊了，不好吃，你吃那碗刚捞出来的。”
欧阳林又抢了过来：“没事，大夏天凉点好吃。再说，这个盆就是我的饭盆，我不喜欢一碗一碗吃，喜欢一下子盛够饭，所以不用碗，就愿意用个瓷盆子来吃饭，呵呵，毛病。你吃那刚捞出来的吧，”
北方人爱吃面食，吃面条时炒上一种带汤渍的菜浇在面上。大都人喜欢鸡蛋炒西红柿。今天小娟炒得就是这种菜，她不爱在炒菜时放太多酱油，喜欢蔬菜本来鲜艳的颜色。红鲜鲜的西红柿配上黄生生的鸡蛋，浇到面上，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小娟端了一个小碗，浇上菜，拿着筷子犹豫不决地站在那儿，坐不是，站不是，欧阳林用筷子指指他旁边的凳子让她坐下吃：“来，就着菜吃。我不知道你爱吃啥，我妈说你爱吃这些东西，就买了点，来，吃。”
小娟的脸红了，只好领情地坐下来，大妈也坐在小娟旁边开始吃饭。她说：“小娟，吃菜。”
一道若有似无的研究探视的目光落到了小娟身上，窘迫和害羞的心理让她鼻子上冒出一堆汗珠，她硬着头皮去夹离自己最近的花生米，谁知那花生米圆溜溜的总是夹不住，小娟更加窘迫，不知手中的筷子是该劳而无功地收回去让人家笑话自己笨呢，还是一直这样重复下去夹不住决不罢休呢。尴尬着，身上也窘出了一身汗来。
“给你，拿勺子舀。”一个白生生的瓷小勺子出现在她眼前，小娟不自觉地望向给他勺子的人。
欧阳林微笑着，露出一排特白的牙齿，锐利的眼睛里满是自已家人一样的理解和鼓励。
小娟接了那勺子，慢慢去舀了几颗豆子放在嘴里，却吃不出它原来的香味。
欧阳林不再说话，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几下子那盆面就没了一半，他知道他坐在这儿，小娟这顿饭不会吃好的。真是当兵的，几分钟那盆面就全部解决掉了，他站起来说：“小娟，你慢慢吃，我去装信号接收器。”没等小娟答应他就出了厨房。
“吃菜，吃菜，大夏天的，咱又没冰箱，吃不掉就会坏掉的。”大妈催促地说。
小娟笑笑，放开手脚吃起来。欧阳林出去了，饭菜都有滋有味了。
毛毛吃饱了，摸摸嘴跑去看小叔接好电视了没有。
小娟和大妈吃完饭，大爷也吃完了，小娟和大妈把大爷先扶回家，然后又回到厨房收拾饭具。
收拾好厨房来到院子里，欧阳林从房上已经下来了，她房顶上也立起了一个象锅盖一样的大铝锅盖。她的屋里传出毛毛兴高采烈的欢呼声。
小娟知道欧阳林一定也在她的屋里，她不想进去，不想多和这个男人碰面。在他面前她总是感到自卑，他那男子汉的气场太强，她没能力没资本也没胆量靠近他。
小娟找了一处枣树叶子浓密的树荫下站定。
欧阳家院子不小，只是一院子的树木把院子装得满腾腾的。一棵大桃树就栽在她屋子门口，上面结满了桃子，桃子的脸色已经泛白，估计快成熟了吧。剩下的就全是大枣树，有五、六棵之多，并且枝头直穴高空。枣树上也结满了玉米粒那么大的小绿枣，还有的枝条上正开着淡绿的小花。
“小娟。”
冷不丁背后有人叫她，小娟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欧阳林不知啥时就站在她背后了。
“小娟，我想带毛毛去大青谷玩玩，我一个大男人不太会照顾这么小的孩子，准备请你和我一起去。”话说得很客气，里面还带着“请”字，但他的眼神和语气却是带着不可逆转的命令。
小娟的心紧了一下，表情局促：“让大妈和你们去吧，我在家里照顾大爷，大妈可能也没出去玩过吧。”
“早几年她去过了，这几年年纪大了，她跑不动了哪儿也不愿去。”
“我不想去。”小娟低声说。
“下午去买双旅游凉鞋，晚上早些睡，票我已经定好了，凌晨四点走。”欧阳林好象没听到小娟的话，下着冷硬的命令说。
其实，欧阳林只是上午在镇上看到了旅游小姐们的报名广告了，知道明天早上有趟去大青谷旅游车在报名，报名的人还不多。他是中午吃饭时临时想到了这事，下午才准备去报名。
前几年带母亲去大青谷玩过，山清水秀风景特别好，母亲这几年的确老了，哪儿也不愿去。
“给，拿着！下午去买鞋！剩下钱自己想买啥买点！”欧阳林从身上掏出三百块钱来，塞到小娟手里，不管小娟有什么反映，转身就回了他自己的屋。
小娟呆呆地望着手中那几张红红的人民币，心里充满了恼怒憎恶的情绪，你是军官怎么了，你可以命令你的士兵，可我又不是你的士兵，你凭什么这样命令我、强迫我呀？<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