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自古就是文人墨客聚集之地,这里不但是江南经济往来的要道,更是以秦淮河的夜景而名扬天下。
适逢十五,漆黑的天幕一轮圆圆的皎月高悬,淡淡的月光洒满秦淮河,秦淮河上数只画舫缓缓而行,佳人,美酒,丝竹声,欢语声不绝于耳。
君奕清独行在岸边,静静望着秦淮河上的醉生梦死,原来这就是令天下人向往的奢靡生活,他的唇角扬起一抹浅笑,挥手拈住一侧低垂的柳丝,不知这两岸的垂柳是否也被这秦淮河的脂粉气玷wu?
“公子,上来喝杯酒吧。”眼前缓缓划过一只画舫,船头立着的红衣女子娇笑着向君奕清挥舞着手中的绢帕。
双眉顿锁,一股厌恶油然而生,手中微微发力,原本捏在手心的柳条已应声折断,片片柳叶四散飞舞,衬得君奕清的身姿愈发飘忽。
“公子这么如仙般的人物可否赏脸一叙?”不远处的另一只画舫上的青衣女子扬声道。
青衣?君奕清瞬间敛去唇角的浅笑,如星般灿烂的眸子顿时罩了一层寒霜,他最喜穿青衣,只因那份淡然,那份飘逸,可是面前的烟花女子,虽有着姣好的面容,但满身的俗气生生将这青色毁得彻底。
手指一挥,两指已夹住一片柳叶,手腕轻扬,那片柳叶直奔青衣女子的画舫而去,女子大惊失色,忙向后闪躲,只见那柳叶直直飞向了船头的一盏红灯,灯笼瞬间跌落河中,女子惊魂未定地望着面无表情的君奕清。
君奕清缓缓开口:“再敢多言,有如此灯。”语毕,他已飘然而去。
再没了赏夜景的闲情逸致,此刻的君奕清只想离开此地,他疾步向金陵城内奔去,秦淮河上的香艳风景自眼角划过,心情却是越来越沉重。
忽然,一抹素白生生撞进了他的眼里,在这个灯火阑珊的夜,这样的素净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君奕清鬼使神差地驻了足,侧身望向那抹素白,在不远处的画舫的船尾,一个素白衣裙的女子正斜倚着船栏,手中举了一只茶盏,面前还放着一只茶盘并几只瓷杯,君奕清的眉头微微蹙起,这女子看着似乎是在品茶,可是那画舫分明就是烟花之所,她又是什么身份,竟能如此怡然自得?
莫小雅百无聊赖地倚着船栏,手中把玩着那只茶盏,想不到自己竟然有如此的霉运,才被柳随风解救出来,不想却又再次陷入这个地方,她环望着整个秦淮河,唇角不由勾起一抹苦笑,满目都是莺莺燕燕,不知她能否如上次那般,还能遇上像柳随风如此的好心君子?
“君惜?”邱月娘的脸色冰冷,她上前一把将莫小雅手中的茶盏拂下,怒喝道,“你看看你穿的这是什么样子?就你这样,还能招徕客人?你再看看你干的这些事情?老娘我开的是青楼,不是茶楼,我看你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仗着自己姿色过人,就不把老娘放在眼里了?”说着,她扬手冲着莫小雅就是一巴掌。
莫小雅顿时抬手,将邱月娘挥下的手紧紧钳住,她抬眼冷冷望着邱月娘道:“我已经遂了你的意,今夜来了这秦淮河,你还想怎样?”
“你别忘了,正是因为你应允了今夜来秦淮河,我才免了你的皮肉之苦,若是你今夜卖不出个好价钱,可休怪我月娘不讲情面。”说着,邱月娘欲将莫小雅面前的茶盘扔入秦淮河中,才扬手,那茶盘已被人接住。
“佳人,香茗,缺一不可,扔了岂不可惜?”一道青色的身影已跃然船上,万千风华尽在唇角的温润浅笑。
莫小雅有瞬间的恍神,面前的青衣男子生得极为清俊,青色的丝绦齐额束发,如缎般柔顺的青丝全数泻在肩头,光洁如玉的肌肤,清澈透亮的一双眸子,犹如夜空点点的繁星,闪着灼灼的夺目光辉,淡粉色的唇轻抿,唇角勾着一抹浅笑,虽是淡淡一笑,却已漾起绝代风华,只是此人虽看似温润如玉,但身上却有着淡淡的疏离,缥缈得让人捉不住,仿佛他就是被贬下凡间的仙,虽已堕入红尘,却依旧仙姿难去。
“公子这是说得哪里话,既然公子喜欢,那留下就是了。”邱月娘忙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将茶盘自君奕清的手中接下,她回首冲莫小雅道,“君惜,还不好生侍候着公子?”
莫小雅这才幡然回神,她的目光与君奕清的目光不期而遇,君奕清回以温润一笑,那双如星般灿烂的眸子愈发柔得要滴出水来,莫小雅的脸顿时一红,她忙将视线调转。
君奕清微微一笑,冲邱月娘道:“今夜君惜我买下了,不知这个可够?”说着,他自怀中掏出两张银票递给邱月娘。
邱月娘自是见钱眼开,笑得花枝乱颤,频频点头:“我这就让人去给公子收拾干净的雅间。”语毕,她转身离去。
闻言,莫小雅的脸色一垮,本以为面前的男子好意出手相救,谁知竟也是好色之徒,她不由将眉拧紧,心中反复想着应对之策。
君奕清见她瞬变的脸色,心知她定然是误会了,他不由暗自好笑,并未多做解释,只是上前将莫小雅一拉,道:“君惜姑娘,走吧。”
指尖传来一缕温热,莫小雅极不情愿地任由君奕清拉着她向舱房走去。
邱月娘果然是办事周到,望着已收拾得干净利落的房间,莫小雅不由发出一声冷笑,没想到邱月娘竟将这画舫上最大的一间舱房收拾了出来,她将君奕清的手拂下,径自坐下,她望着几案上早已备好的茶盘和茶盏,心头的焦虑才稍有缓解。
看来是非要如此了,莫小雅心中暗忖,她悄然望向君奕清,他的视线正停留在门外,她的唇角一勾,自腰间的香囊掏出一包东西,小心翼翼地将包内的粉末倒入茶壶之中,再回首望向君奕清,他的目光依旧未收回,她不由心中释然,忙将一切痕迹收起,心中默念,但愿老天能保佑她安然度过此劫。
“公子,请喝茶。”莫小雅嫣然一笑,将手中的茶盏递向君奕清。
君奕清淡淡一笑,并未接那茶盏,只是静静望着莫小雅。
莫小雅心中有如鹿撞,莫非他发现了什么?她佯装镇定道:“公子方才还不舍这茶,怎么此时却又如此推却?莫非公子意不在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