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1)

 第十五章七月温热的微风业已带出几分花草的薰香,这样风光如画的景色,交错在古旧的巷道之间,钟楼高塔静静地站在教堂墓园边的街角,整个牛津城呈现的是一幅历史与当代文明相互交融的宁静景色。

嘉丁纳夫妇和伊丽莎白似乎走到别的方向去了,马莉觉得一时还见不到他们。身边的男士似乎觉得就那么坐在石凳上不足以镇定心神。布兰登先生站起身走到马莉正前方三四步的地方,停了下来,接着开始来来回回的踱着步,“请让我说点话吧,如果你不觉得我在信中坦承的一切是一种冒犯。我假设你对于信件的回复是出于真正的心意,而非好意隐瞒,玛丽。”规矩地坐好,马莉觉得有必要说明,“自然,事实上,埃德加子爵阁下,你的好心好意着实让我感激。出于常规考虑,女孩子如果有着一般人应有的感情,都应该以热诚而直率的心意来回报这种厚爱。”布兰登停下来,他有些不能捉摸眼前女孩的想法,确实,按一般人想来的确像是玛丽班纳特小姐说出的那样,可是,自从他与这女孩认识开始,她就没有一件事不叫他惊奇的。根据她并没有直接怂恿他到家中提亲一事,他就觉得,应该尊重这样一位懂得思考,做事合情合理的女孩。同时这也激起他一片怜爱之心,他可以从她的字里行间读出她对他非是没有情谊,也同样相信,假使只为她自己着想,她是完全没有理由一再要求他细细考虑的。有了她对他这样的关爱之情,再次见到她,布兰登越发认为自己对于幸福的理想将可以实现。马莉见眼前的男人肯认真听取她的想法,心中更是难过,语气中却是一片镇静,“无论从家世,人品,相貌,风度考虑,您的深情厚义都让人感动。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就这样陷您于不体面的境地。您这样一位受人尊敬的爵士,如果有了一门像我这样的亲戚,不仅会影响你的体面,也会使别人笑话您识人不清,……自然,这些内容我早已经详细的写在信中,自是不必在此重复一次,而您也早已费心安慰,希望我可以打消这些顾虑。”“是的,我万分抱歉,”布兰登看出眼前的女孩在强颜欢笑,却依然镇定自若,文雅端庄,他却觉得这样的仪态分外动人可爱,“自从我们认识以来,我从没有做到——像一位完全陷入感情漩涡的傻小子那样,放下一切,围绕在钦慕的女孩身边。如果这种出于现实时机的考量,加重了你的不安,那决非我所愿。”“不,恰恰与之相反,您的情意素来真切,”马莉有些词穷,微微思索一会,半仰头望着专注地将全付精神放在她身上的男人,“也像我在信中所写的那样,单以一个女子的身份来说,您也早已经满足了我对于幸福的一切预想。”布兰登听到这句话,似乎感到松了口气,这毕竟是他第一次亲口听到她承认。能找到一位可以交流又可以心心相印的女孩子,在见到玛丽之前原本他是不抱什么希望的。两人相知越深,她的为人处事,智慧风雅让他安心,他就越加不愿意因为某些他并不看重的理由放弃这颗珍珠。

他本身的经历使他更看重感情上的真挚,而这不是一个地位高高在上的贵族小姐愿意与人分享的内容。她们更喜欢昂贵的丝绸,豪华的装饰,三大调的歌剧,进口的胭脂,这一切恰恰不是布兰登愿意全心领会的内容。也许玛丽班纳特小姐会觉得他地位的提升会是他们之间的问题所在,但那决不是他的想法与本意。也正是玛丽的这份善良体贴越发获得了布兰登先生的好感,认为这样的女孩才是具有值得与之共度一生的品格。这一切加在一起,布兰登先生对眼前小姐的重视,远远比他能写在信中的要珍重得多。只可惜他从来不是擅长口舌的浪荡公子,不能让她一下就沉醉在他的衷情中。

“听到这句话就足以让我觉得,我是天下顶顶幸福的男人。”布兰登慢慢伸手握住班纳特小姐在夏天却是冰凉的小手,惊喜地发现手的主人没有挣扎的意思,“请相信我的一切选择与举动全是出于长时间的深思熟虑,我不再是一个会被感情冲昏头脑的年轻人。但对于你的感情完全可以影响我的理智。当然,这不是说,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全部来自于酒后的胡言乱语,我只是认为,假设要完全说出我的感情才能打消你的不安,那么我可以做到这一点。出于我对你的了解,也许只有这样做才能使你愿意思考我接下来的提议。”紧咬着下唇,马莉觉得自己处于更深的矛盾中,她是多么希望眼前的男人一口气表明他的心意,然后她可以开心的答应他;她又是多么害怕,他会在此表明他的心意,最后这份心意却被现实摧毁。假使她现在接受了他的心意,那么她所想到的一切都是真正会发生的事情。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她又说点什么才能免去她的为难呢?“埃德加子爵阁下,请您留点时间给我好吧?”马莉几乎是哽咽地恳求道,这种悲伤不是出于对爱情的哀叹,而是出于她自尊的哀鸣,“您已经使我感觉,这是世上我能接触到的最可贵的感情。又怎么可能不为此感激并满怀相同的钟情呢?大约我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一套陈词滥调,可是,我还是希望您的决定,可以在真的见过我余下的家人后表达。”布兰登望着女孩眼底那悲哀的泪水,几乎无法想像是怎样的父母才能让一个女儿在此方面如此为难?但他相信,他完全不用怀疑会见到一位如同他的父亲或是大哥那样的长辈。自然,他的这个答案是从他见过的三位年长的班纳特小姐那里总结而来,至于最小的那个,布兰登完全理解一般家庭中对小女儿的娇宠。而与福斯特上校的那些交谈中,同样传达出这个信息。定了定神,布兰登轻轻亲吻女孩被他握住的纤细手背,才抬起头来,细细查看女孩的每一分神情,她变得粉红的耳朵,让他有种碰触的冲动,但他没有那样做,可他同样没有放开女孩的手,纵然她在微微挣扎。“尽管我认为自己的决心是不会因为你所提出的任何一个问题而改变,可是我很愿意尊重你的想法,假使那不是由于你对我感情上的怀疑。”布兰登先是这样说,然后双目紧紧地凝视着女孩的面容,特别是上面那双宁静柔和的双眼,“请让我相信,除去这点顾虑,下一次你会如我想象中的样子,容许幸福降临在我们的身上。”马莉红着脸,觉得自己心跳的声音响亮得够上惊醒整个牛津的程度,她用让人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回答,“那会是我在这世上最开心的一刻。”在说这句话时,马莉敢以自己的灵魂发誓,她的话中没有半点虚情假意的成分,她是秉承自己真正的心意来回复面前的男人。假设这个男人真如她看到的这样优秀,卓尔不凡——而且他对她的钟情让她在感情上产生改变,那么她愿意为了这次难得的机会付出全部的努力。这是头一次,马莉放下班纳特家的负担,以个人的身份看待这个男人,却因此越发觉得他的难得,他的品性和学识尤其得到马莉的好感。这句话说出来,马莉可以从那位先生的脸上看出欢乐的痕迹,他向她讲解牛津诸多故事时,声调中也带出丝丝愉悦。遇到马莉感兴趣的问题,布兰登先生还会停下来,追根溯源地说个明白。

他们一路谈起1167年,英王亨利二世下令禁止英国的神学学生到巴黎大学研究神学或宗教,慢慢有一批学者聚集到牛津,后来产生了大学城,又说起1209年,牛津一位学生练习射箭,误杀了镇上一名妇女,引发了一场骚乱。市民拷打教师,结果12名牛津师生流落到剑桥,被伊利主教收容。之后,又有一批学者慕名而去,剑桥大学逐渐建立起来。两个人又快快乐乐地谈起一些名人轶事,看过诸如王尔德坐过的木凳,学校最早的图书馆韩夫瑞公爵图书馆……,最后才在大学植物园门口看到嘉丁纳夫妇与伊丽莎白。两伙人相互问候一下,布兰登先生走到嘉丁纳先生旁边,各自谈起沿途见闻。马莉则转到伊丽莎白身边,与她窃窃私语。只是他们几人看着布兰登和马莉的目光,使她窘得不得了。

那天晚上,他们到一家布兰登先生介绍的饭店里用了一顿美味的晚餐,他把他们送回旅店坐了一小会儿,才起身离开。在他离开之前,礼貌地向大家表明学业繁重,明天怕是只能做短暂的拜访,无法一尽地主之谊,实在让人感到万分抱歉。而嘉丁纳夫妇和班纳特小姐都表示,他今天的招待已经让人尽兴极了,是他们打扰到子爵阁下的学业,他的确没有半分失礼。马莉一路送到门口,亲眼见到那位先生坐上马车,才转身离开。而她这种做法却被伊丽莎白取笑了好大一会儿,倒是舅母觉得还算满意,她说‘这样一位尊贵的先生,假使两人已经相互钟情,却还想叫大家都看不出来,那真是太好笑了。’###########那天晚上马莉考虑了很久,写出一封长信给她们在浪博恩的父亲,希望他可以从白利屯接回黎蒂亚,在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阻止那宗失了体面的事情发生。她此时已经不怕伊丽莎白会在遇到达西之后,不产生好感,这段时间以来,伊丽莎白定是已经改变了对那位达西先生的观感,只是她自己还清楚罢了。马莉没有办法求助别人来看管她们的小妹妹,无论是达西还是布兰登,都不要知道这件事情才好,只有寄望班纳特先生听从她们的劝告接回那女孩才能防止意外发生。马莉想过这一切后,在信中比较直白的写道‘我亲爱的父亲,您大概认为您的三女儿,只是一味相信书本,却不能自主思考智力贫乏的女孩子。我想我不愿改变您的想法,但我还是希望您可以听一听您这位女儿的愚见。而这个意见又是关于我们的小妹妹,就是伊丽莎五月中向您提出过的,有关黎蒂亚的行为不端的问题。如您所见,我们最小的妹妹没有经过世事,却又过早的加入社交圈,她行为放荡,愚昧无知,没有头脑,兼且体格容貌逗人喜爱。母亲的关爱使她毫无顾忌,不懂得自重自律,假使她一直在家中,父亲自会管教她,至少保存得体面。如今,她却是一个人身在军营,万一哪一个军官存心戏弄,而她又太年幼不会分辨,怕是会造成一生的苦痛。等她学会分辨哪些人单纯贪恋她的美貌,又有哪些人愿意给她幸福,再放她一个人可好?请原谅我请求您,尽快将黎蒂亚接回家中。’马莉第二天一早就把那封信寄出后,才怀着忐忑的心情加入嘉丁纳夫妇与伊丽莎白的游玩中。几个人在牛津过得极为愉快,而布兰登先生也成了他们的常客,每天总是会抽出时间来和他们一起呆上一两个小时。这样的殷切,使得嘉丁纳夫妇极为满意,而伊丽莎白也真心为妹妹高兴起来。可惜的是牛津并不是他们旅行的终点,四天后,他们重新坐上马车向北而去。离开之前,嘉丁纳先生邀请布兰登先生在学业结束后,加入他们的行程,并得到理所当然的回复。于是,他们约好保持联络,并希望能早些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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