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威廉斯小姐这年只在德拉福庄园住了五个晚上,便不得不离开这个让她极感兴趣,极为留恋的地方。自从管家太太要她将学校内的所有行李全部收拾起来,并给她一起装上马车后,小伊丽莎白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因为她知道这完全是因为布兰登夫人的宠爱,才允许她体面的同他们住在一起,并将在她成年后带领她进入社交界。她简直等不及那天的到来了,可她才过了十三岁生日不久,起码还要两年才能享受社交的乐趣,拓展一番见识。
而属于她的新房间中,柔软的床铺,漂亮的梳妆台,以及衣柜里新近订制的长裙都让她体会到她的两位监护人的宠爱,也使她更愿意呆在起居室里同他们一同消磨时间,而非独自一个人在户外玩耍。只是,她并不是总有机会同他们好好聊上一番的,因为布兰登先生的很多事务要在年前完成,每天上午不停的有文件被送入他的书房;而布兰登夫人除了要管理家务外,还会花些时间填写一些文稿,或是给别人写信。
但对许多人来说,这样的生活已经足够叫人满意了。小伊丽莎白认为她得到的关爱不比任何一位正经的小姐要少,她现在的生活叫她开心。而且布兰登夫人每天还会推荐一些书籍给她阅读,并在晚餐后询问她的感想,解答她的疑问。她简直觉得这位夫人比她曾经的任何一个老师都具有才智。
尽管布兰登先生没有因为他的妻子可以在短时间里便掌握了某种诀窍而深感慰藉,但布兰登夫人本人却为此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也许她还没有看到来年春天才会开始的播种,也还没有真正过问过楼图斯斐花园的收支,但他们已经决定离开伦敦后便在汉普郡停留一段时间。这种安排诚然是因为这对新夫妇需要更加了解自己的庄园,也是因为那里离伦敦更近,更方便布兰登先生与朋友们的往来。他们还打算事先派几名仆人为他们稍做打理。
但这些个麻烦事暂时是不必详细谋划的,马莉在动身离开德拉福庄园去到德文郡之前只打算同小伊丽莎白-威廉斯好好谈谈,她既已打算体面地对待这个女孩,并真心的想要帮助她,那么马莉就不会期望她陷入不合时宜的情况。
马莉不会愿意把一只绵羊放入狼群中,但她却不会反对一只狐狸落入相同的处境,虽然她对自己的意愿抱有相当的疑虑,可她愿意为此付出努力。
那天吃过早饭,布兰登太太没有起身上楼或是叫来朗曼太太商议事情,而是把威廉斯小姐叫到了身边,微笑道:“我们后天就要去惠特韦尔了,你夏天还在那儿呆了一段时间呢。我猜想你现在一定很高兴吧?”
小伊丽莎白小姐叫道:“哦,是呀!那儿夏天可是个好地方,风景很美丽,水源也好,我还钓起过两条鱼呢!弗朗西丝总是喜欢同我说法语,我便对她说,这儿可是英国啦!”
“大凡年轻的女孩总是有特权心直口快的,”这种回答实在无法让人放心,假如这就是女孩对亲友家庭的看法,马莉很难从其中找出让她安慰的地方,于是她说,“但如果看不到滥用这种特权带来的不幸,而身边的人又出于某种温和的尊重纵容的话,那么有一天她能领悟这种不幸时必是十分痛苦。”
“哦,我只是实在不耐烦了!”小伊丽莎白听懂了布兰登夫人的劝告,却又觉得在出行前谈起这些倒叫人扫兴了。
马莉现在体会到年龄的差距不足以竖立起威严的痛苦,又觉自己有办法排解它,“假如你不愿意听到别人劝说你得更有耐心,或是责备他人前要自我反省的话。我就换另外一种说法来让你明白。”
小伊丽莎白不再觉得扫兴了,相反地她感到相当有趣。
马莉稍微思量了一下,轻笑着说:“说老实话,昨天你穿的绿色裙子在冬天并不合时宜,你还是穿那件蓝色的吧。假若你一直坚持那样做的话,很快的就会享受到生病后的待遇了。”
小伊丽莎白不敢相信她敬重的夫人会说出这样失礼的话,终于她的脸红了起来,既羞窘又气愤。
这全然合情合理,马莉满意极了,她又笑了起来以一种轻快的语气说:“亲爱的小伊丽莎,倘若你愿意接受我一点小小的意见——那条蓝色的裙子这个季节穿起来更加高雅动人,特别是你还有一条与它的颜色十分相配的发带,这就更妙啦。倘若约翰森夫人见到了,一定会夸奖你漂亮迷人了。”
小伊丽莎白的脸更红了,这回她思考了一会才说:“我从没有想到……我是说,你看,”她又窘得停住了,不过当她看到布兰登夫人柔和而鼓励地看着她,又有勇气继续说了,而且这一回她感觉不再那么难受,“原来同一种意思说出来竟有这样大的不同。天哪,我以前自认为的活泼可爱,也许并没有那样值得赞扬。”
这下马莉当真完全满意了,她拉住小伊丽莎白的手,温和地笑着,“请相信我,一切的性格都是天然生成的,是一种难得的天赋,而我们也只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让它们的发展更加合乎情理罢了。假如你有办法让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活泼可爱,你就真的值得大家的赞扬。自然,这并不是某种暗示,而是一种公正的说法。好吧,我压根儿没有考虑别的意见,如果你一直愿意保持微笑,并更加妥善地运用你聪明敏锐的天赋,确保找不到理由感到不稳妥,你会发现任何一种言辞都有存在的必要。”
小伊丽莎白点头同意。马莉认为她没有必要一下子将所有的话都说光,于是她们转移了话题,相互问起离开德拉福时要带几件衣服。小伊丽莎白还记起德文郡除去约翰森一家外,她还听布兰登先生说起一位约翰爵士;这个名字太容易让人觉得似曾相识了,可马莉还记得其中特定的某一个她曾经在伦敦舞会中见过的先生,那是一位真正直爽诚实的人。
这样一来,晚饭后布兰登夫妇欣赏小伊丽莎白弹琴时,马莉便又提到他们两人在伦敦参加过的舞会。为了不影响到那位小姐演奏的兴致,马莉靠向丈夫轻声说,“亲爱的埃德加,你还记得这首曲子吗?假定你暂时想不起来,也是有情可缘的。毕竟你需要欣赏的高雅乐曲实在太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