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摇了摇头,忽又想起什么似的,皱眉道:“我当时想不明白,李丞相为何对腥臭恍若未闻,而且不光李丞相闻不到,就连赵高,以及侍奉陛下的宫侍,似乎也闻不到......”</p>
“等下!”</p>
李信的话还没说完,蒙恬立刻打断道:“你说他们闻不到那股腥臭?”</p>
“是的,就好像没长鼻子一般。”</p>
“你再想想,他们还有什么异常?”</p>
李信皱眉凝思,忽然猛拍额头:“哦对了,李丞相说话的声音,与我印象中的声音有些不同!”</p>
“有何不同?”蒙恬瞪大眼睛,望向李信。</p>
李信回忆道:“其实不光李丞相......就连赵府令也一样,似乎患了鼻疾....对!就是鼻音很重!”</p>
“鼻音很重?”</p>
蒙恬皱了皱眉头,然后面无表情的望向扶苏:“公子,你不觉得很奇怪吗?”</p>
“奇怪又怎样,只要父皇安在,他们能翻起什么浪花?”扶苏有些不耐烦的道:“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p>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向营地。</p>
蒙恬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李信,无奈的摇了摇头。</p>
以蒙恬的智谋,他能看出很多疑点,偏偏有些事,不能明说,若扶苏能领悟,一切都好说。</p>
若扶苏不能领悟,他是绝不敢说出口的。</p>
因为李信确实见了‘始皇帝’。</p>
既然始皇帝安在,那大秦绝不会乱。</p>
若他率军南下,这跟乱臣贼子有什么区别?</p>
蒙氏忠于大秦,忠于始皇帝,绝不可能违逆始皇帝的旨意。</p>
而且蒙恬若师出无名,不说其他人,就是李信,都会阻止他。</p>
所以,最终的决定权在扶苏手里。</p>
只要扶苏认清真相,执意面见始皇帝,他才能以扶苏的名义,率军南下。</p>
毕竟,扶苏乃皇长子,皇长子在某些时刻,是有特权的。</p>
然而,一切只是臆想罢了。</p>
扶苏从咸阳回来之后,似乎丧失了所有的勇气,他害怕面见始皇帝,也害怕辜负始皇帝,最终只想遵从始皇帝的旨意。</p>
哪怕这旨意只是一句话......</p>
沉默半响,李信率先开口道:“蒙将军,现在该怎么办?”</p>
“一切遵从陛下的旨意即可。”</p>
蒙恬看了看李信,低声道:“若陛下没有新的旨意,只能安心等待。”</p>
李信点了点头,拱手道:“那李信明日一早便回辽东。”</p>
“回去吧。”</p>
蒙恬摆了摆手,然后抬手望天,良久,叹息着说道:“好久没看浊河了,我想去看看浊河。”</p>
说完,自顾自的离开了营地。</p>
........</p>
浊河滚滚,逐浪淘沙。</p>
蒙恬登上浊河岸堤,遥望月色下的浊河,不由眼眶湿润。</p>
三十多年的君臣,蒙恬对嬴政的感情,比亲兄弟蒙毅都还盛。</p>
少年时,嬴政受吕不韦节制,蒙恬义无反顾的追随嬴政,历尽艰辛,打造了一般秦王班底。</p>
后来,助王翦攻伐六国,助嬴政扫除弊政。</p>
再后来,北筑长城,抵御匈奴,保大秦北方安宁。</p>
往昔的一幕幕,犹如幻灯片一样,在脑中不断回想......</p>
“陛下啊陛下,你果真安康,又为何使朝堂蒙蔽,不见天日!”</p>
蒙恬心中悲怆,声嘶力竭的呐喊。</p>
回应他的,只有滚滚波涛,以及茫茫夜色。</p>
........</p>
另一边,始皇帝东巡仪仗马车内。</p>
李斯,赵高正在密谋。</p>
“李丞相,我看蒙恬与扶苏不会罢休的。”赵高遥望李斯,担忧道。</p>
自从李信面见‘始皇帝’之后,他的心就隐隐不安。</p>
虽然靠着胡亥模仿始皇帝的声音,蒙混过关,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p>
却见李斯神情淡然的望向赵高,低声说道:“赵府令在担心什么?”</p>
“咱们能骗过李信,却不一定能骗过蒙恬,若蒙恬发现破绽,又该如何应对?”赵高焦急的追问。</p>
“就算那蒙恬发现破绽,也无可奈何。”</p>
李斯不屑的说了一句,然后抬头望向嬴政的马车:“陛下对公子扶苏的压制,已经深入骨髓,只要公子扶苏不动,蒙恬就算有心,也无力施展。”</p>
赵高想了想,似乎觉得有理,然后接着问:“那依李丞相的意思,咱们先静观其变?”</p>
李斯闻言,没有着急回答赵高的问题,反而追问道:“陛下的踪迹可有线索?”</p>
“章邯那边有些回信,说是搜寻了漳河三县五十里水域,依旧没有发现陛下的踪迹。”</p>
“没发现陛下踪迹么?”</p>
李斯呢喃了一句,忽又想起什么似的,冷视赵高:“陛下失踪之事,可否与你有关?”</p>
听到这话,赵高一脸惶恐的道:“李丞相何出此言?赵高怎会害陛下!”</p>
“哼!”</p>
李斯冷哼一声,沉沉的道:“你有六国余孽的嫌疑,蒙害陛下,不是不可能!”</p>
“李丞相冤枉啊,赵高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蒙害陛下!”</p>
嘭——</p>
赵高说着,当即扑拜在地,被愤道:“赵高纵使与六国余孽有牵连,但从无蒙害陛下之心,李丞相若不信,可仔细回想,若赵高欲加害陛下,这些年有多少机会?”</p>
“嗯?”</p>
“别的不说,就说陛下的饮食,是不是赵高负责的?”</p>
“还有陛下乘坐的马车,是不是赵高驱使的?”</p>
“陛下每次出行的路线,赵高是不是第一个知道?</p>
听到赵高灵魂三问,李斯微微一愣,似乎觉得有点道理。</p>
若赵高有心加害始皇帝,确实有很多机会。</p>
而且,以始皇帝的能力,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赵高的祸心。</p>
想了想,李斯便冷冷望向赵高:“你果真没蒙害陛下?”</p>
“但有此意,天诛地灭!”</p>
“好!本相信你!”</p>
李斯说着,虚手一扶,赵高缓缓爬起来。</p>
这时,马车外传来一阵马蹄声。</p>
“启禀李丞相,后方山林内,发现斥候踪迹!”</p>
李斯眉头一皱,寒声道:“可探查到何方斥候?”</p>
“观其军容,似乎是九原军士!”</p>
九原?</p>
那蒙恬与扶苏果真贼心不死?</p>
李斯和赵高对视一眼,目中杀机乍现,转瞬即逝。</p>
迟疑了片刻,却听李斯挥手下令:“无需理会,静观其变,若有异常,格杀勿论!”</p>
“谨遵丞相令!”</p>
说完,一阵马蹄声呼啸而去。</p>
“李丞相,眼下该如何应对?”赵高看了李斯一眼,试探着开口。</p>
李斯想了想,抬头望向窗外,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转道沙丘,回咸阳拥立胡亥为秦二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