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站在大堂门外,瞥见里头墙边的一溜儿兵士盔甲鲜明,手中握着的红缨枪尖在黄昏的光线映照下,闪着森森的寒光,便略略的有些紧张起来。
富勒珲通报完毕,便退到门边候着。见她紧张的模样,便朝她颔首微笑,投去鼓励的目光。
瞥见他的笑容,她觉得轻松了些,回了他一个自信的微笑,然后挺直了腰杆,迈进堂中。
堂上主位坐着一位年近花甲的老将军,他一身玄青皮甲,头戴皮盔,长髯飘飘、目光如炬,十分威武。
这位,想必就是靖逆将军富宁安吧。
阿萝心里暗自思忖着。
延信陪坐在一侧,一双精利的眼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小女子颜萝,见过二位将军。”她规规矩矩的福身为礼。
“嗯……你就是击退策凌突袭的那个校尉?”富宁安声如洪钟。
他摸着胡须,打量着堂下的女子。
只见她一身葱绿衫子,身段窈窕修长,亭亭玉立的站在那儿,像一株雨后清新的翠竹;肤色白皙,两腮带着淡淡红晕,眉目清秀,清澈的眼眸透出几分聪慧狡黠。她的容貌虽不是顶美,却也清秀端丽,装扮朴素却不寒碜,举手投足间隐隐还有几分雍容大方的气度,让人看了十分舒服。
他微微一笑,摆了摆手,示意她平身,又接着说道,“我原以为,能带着几百绿营兵击退蒙古精骑的,必是个膀大腰圆、力拔千钧的勇猛之人,想不到却是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听闻上回从敌营里取得布阵图的也是你?……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您过奖了。”她欠了欠身,不卑不亢答道,“这些都是绿营兄弟们的功劳,属下只是尽力而为。”
若不是有阿祖,他们早就全军覆没了,这都是他的功劳。
可他隐于军中,必有他的难言之隐,否则照他的武艺,早就立下军功无数、扶摇直上了。她不清楚他是否想立这一功,便没有指明击退策凌的是他,免得给他增添困扰。
“胜而不务矜夸,好。”富宁安赞赏的点点头。
“听说,你刺伤了策凌?”延信摸着下巴问道。
“……是。”她诚实的点点头。
“策凌武艺甚高,你是如何刺伤他的?”他又逼问。
“我……”她脸色微变。
总不能照实说是被策凌吻着的时候,趁他不备刺了他一刀吧?
这事儿若是被十四爷知道了,一定会大大的发火的……
她想起上回被他瞧见那银臂环,就差点将她生吞活剥了,若是被他知道她被吻了,会不会掐死她?
她低着头,心里泛起阵阵的愧疚,却又不知该怎么对他启齿。
“怎么?”延信将她的神情瞧在眼里,冷笑道,“莫非另有内情?”
“也不是……”她踌躇着呐呐道。
“还有,听闻策凌是冲着我们的火炮而来……他是如何知道我们未带火炮?”他咄咄逼人。
“属下不知道。”她摇了摇头,忽然又想起昨日与十四偷听到的话。
难道是李延龄透露给策凌的?!
她差点就脱口而出,可想了想,还是将嘴边的话吞回肚子里。
李延龄是李大学士的公子,与十四爷一直交好,她就算说了,这两位将军也未必相信。况且十四爷对他表面上不动声色,想必另有安排,她若是说了,不定还打草惊蛇,坏了十四爷的事儿。
“怎么?说不出来么?”延信扯起嘴角,冷哼一声。
“属下真的不知。”她咬了咬唇。
“那么……你上回,是怎么从策凌手里拿到布阵图,你总该知道吧?”
“……知道。”她别过脸去,“可我不能说。”
说了,势必要暴露彩笺。
堂上的两位将军、还有这些兵卫,也不知是否信得过,她可不能为了自己的功劳,就将彩笺给出卖了。
“好大的胆子!”延信脸色一沉,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水都晃出杯子来了,“本将军问你话,左一个不能说、右一个不知道……身为亲兵校尉,你眼里还有军纪、有上宪吗?!”
“请将军息怒。”她叹了一声,跪下来。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个老家伙一直就看十四爷不顺眼,这会儿是趁他不在,要拿她敲打十四爷呢……
她必须谨慎回答才是,不然被延信给扣上十四爷御下不严之类的帽子,又会害十四爷挨板子了。
“属下身为亲兵校尉,乃是奉大将军命令行事。正因眼里有军纪、有上宪,故而十四爷不说的,属下也不敢多问。”她定了定神,双眸一转,伶俐的说道,“待会儿待大将军回来,想必会给二位老将军满意的答复。”
他们两位将军年纪虽长,可算起来还是十四爷的下属,他们若是敢当面质问十四爷的部署,那才是“目无上宪”,自打嘴巴。
“她说得也没错儿。”富宁安赞赏的微微颔首,“身为下属,只需服从命令便可,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知道的不要乱打听……谨言慎行,这是对的。”
“谢富将军。”听到富宁安为自己说话,她微微松了口气。
“若她是十四爷的下属,自当如此。”延信微眯着眼。
“哦?”富宁安挑眉,“延老弟此话何解?”
“我收到消息……咱们行辕里,有叛军的奸细。”延信直盯着她,摆明了怀疑那个奸细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