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终于停船上岸了。我和一个工程师盖特来到一家旅店,听到的第一个消息是——战争结束了!我回到船上无法入睡。我一生中从来没有如此沮丧。我知道如果他们不雇佣我地话。我就完了。我已经没钱离开中国。我一晚上都没睡着,到了次日早上,觉得还不如找个地洞钻进去。我肯定瘦了pethick,请他把我的求职信转交李鸿章。他答应了。我回到船上,当听船长要上岸去见李鸿章时,我千方百计跟了去。</p>
我们进了总督府,经过许多曲折的走廊,在屋里见到了李大人。我们坐下后。一边喝茶和吸烟,一边通过翻译交谈。他转头来问我:“你为什么到中国来?”我回答:“到中国的部队服役作战。”“你的希望是什么?”“我希望您给我一个</p>
半个美国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谋求一个职务。”“你准备要什么工作?”“我希望指挥新买来的鱼雷艇加入长江的防卫舰队。”“你愿意吗?”“当然。”</p>
他想了一会儿,然后:“我要看看哪里有需要,现在是刚开始。月薪100可以吗?”我:“那要看看是什么工作。”(其实我很满意)会谈后,他如果我干得好,会将我派到舰队的旗舰上去。突然他看着我问:“你今年多大了。”我告诉他我24岁,我知道他很失望。在中国,男子在30岁前还被当成是孩子。他我什么也干不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信任我。不过最后他同意,如果我能通过军械局水师学堂地多学科评估考试。那么就雇佣我。考试最初定在第二天,后来又推迟了一天。这天我被叫去,坐在一群戴着花翎圆帽的人面前。接受了一次拘谨的考试。我是勉强通过了。考题内容涉及船舶驾驶。枪炮使用。导航,航海天文学。代数,几何学,球面三角学,二次曲线,其他不同的曲线以及积分运算。每个专题地五道题我大概能回答三道,但第一组的五题我全答对了。因为每组题的时间大概只够我回答三道题。最后,一个考官我不需要把题做完了,他对我已经很满意。我干得不错,明天他会把情况报告总督。他又看了我的第一份答卷——船舶驾驶,我这部份成绩最好。我会在这里待下去,您不必担心。我把这件事告诉了领事,他也很高兴——他是个和蔼地人。</p>
我很高兴,吃完晚饭还抽了一会儿马尼拉雪茄。整整一天都在做考题,写了十五张纸和画了一堆草图,真累呀。</p>
我是咬紧牙关才谋到一个职位,我想我该好好睡一觉了,今晚一定能睡好。</p>
到了星期二的早上,我还没收到海军大臣那里的消息。于是我去找舰队提督,递进去我的名片。他出来热情地接待了我。他,我通过了一次出色地考核,船舶驾驶方面的长处已经被留意,军械局水师学堂的总办想见见我,问我是否愿意马上去?我答应了。从那里到军械局大概要走五英里。我们(还有一个擅长骑马地朋友)开始了跋涉。我们乘平底船渡过白河,然后是长时间地骑马。这里只有一条路,可皮特在走过坑坑洼洼地时候还始终不停地聊天,而我地马只能象猫一样跳跃前进。刚开始我就觉得很不舒服,我终究没有抱怨,但是坐在马鞍上被颠得东摇西摆。我想在这里一定要有一匹马。雇一匹马和一个马夫的月租是7两银子,相当于我们那里地9美圆。</p>
好了,终于到达军械局了。这里方圆达四英里,制造各种武器——射药筒,子弹和炮弹,动机以及其他东西。里面的水师学堂被壕沟和围墙森然环绕。我想,以我在美国海军学院里的那种所作所为,换在这里肯定不会录取我当学员。我在仆人的引导下穿过几个院子来到一间装饰着黑檀木家具的房间里,总办热情地接待了我。我们坐在中式椅子上喝茶和交谈,一个曾在国外留学的教授担任翻译。总办我的考核成绩不错,总督将会任命我当船舶驾驶和枪炮使用科目的教授。我还要负责领航和航海天文学地课程,或者训练6军和炮兵的学员。以及讲授如何构筑防卫工事。年薪相当于我们的1c圆,分开每月以金币支付。但是,我要自己租房子,这是他们的意思。但当我在工作上露了几手后,薪金马上就增加了。他们要求总督每月给我130银子(大约圆)和安排一间房子,但总督我还是个孩子。在他眼里,我还很年轻,来到这里才一周,而且又没有什么担保人。没准是个骗子。但他毕竟愿意付我100月薪,并答应如果我在水师学堂干得不错的话,我会被晋升,合同期是三年。几个月后。我被指派去指挥一艘有装甲防护的训练舰——现在她在船坞里维修——直到一名从英国海军聘请来的舰长来接手为止。</p>
我,才二十四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成为舰长了,比在我们的海军里晋升得快多了。当然。在回国去当我们海军地舰长之前,我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我接受了任命,在一周内就上任了。我的房子也安排好了,有一个很长很宽的阳台。有花园,种着杏数,正在开花;房子前半部份是个大厅。面积是18英尺乘15英尺。房高13英尺;另一间房间更大。房中间有个圆天窗可以透下阳光,我可以在这里放一个架子种花。中国政府为我的房子配备了床。桌子,椅子,餐具柜,沙,炉子。还有一个美国式地壁炉,但实际上我并不需要。冬天这里结冰和下雪,但温度计从来没有掉到零度以下。生活上用的盆盆罐罐要自己买。他们为我配备了两个仆人和一个厨师。而我只留下了那个厨师。他们的月薪只有4到5美圆,实在是太少。我要在这里住下去了,你们觉得怎么样?我想麻烦您叫Jim把我所有的关于枪炮使用,大地测量,船舶驾驶,数学,天文学,代数,几何学,球</p>
学,二次曲线,积分学,机械学以及所有其他书脊上研究所出版”地书,都装在箱子里给我寄来。当然还要带上几张照片,您知道我会很喜欢的,现在我手头上连一张您,或者父亲,或者其他家人(包括卡丽)的照片都没有。</p>
我这次回信很准时,不是吗?下周的回信可能要晚一。现在我手头地钱还不多,暂时还不能去干什么。美国领事,布朗特将军很高兴。翻译们他对我在面试中的表现很满意。</p>
过些日子我会到北京去,还想去蒙古猎虎。但眼下我必须学习,工作和学学中国话。我是这里唯一一个既要教船舶驾驶,又要教枪炮使用的教员,所以理论和实践什么都要懂。但这对我也有好处,唯一地问题是,我将来能否有可能回到我们地海军去服役。我想我地这个担心对我的影响很大。如果美国海军部长明白,我在这里所获得地技能上的收获大大过在海上服务所可能获得的收获,那么他也许会给我开两年假,只半薪或者1></p>
日后再详谈,我爱你们。”</p>
……</p>
马吉芬是方怀在中国近代聘请的洋员中少有看得起的人物,虽然历史已经改变了,而且眼前这份名单中,马吉芬的能力并不出众,还有许多从美、德海军中退役的老军官可以选择。不过用人不仅要唯才,还要唯德。</p>
在那个连我们自己的军官都把榨取百姓和政府的钱,以及渎职看成平常时,无论是马吉芬经手订购炮弹还是用于制造步枪的材料都从没有收取过回扣。这个来中国时还是从学院出来的伙子,伴随着年轻的中国海军一起成长,他当过船舶驾驶和枪炮使用科目的教官,指挥过水师学堂的练习舰,训练过新订购回来的巡洋舰。他是所有洋员中军衔提拔最快的,而他的知识也得到了刘步蟾、林泰曾这样天之骄子的尊敬。为了这份工作,他十年没有回美国,1894他提出想休假回国探亲。他动身前,中日宣战了。马吉芬马上撤回了休假申请。他被任命为七千吨的“镇远”号铁甲舰的副舰长。</p>
或许他想过战争会带给他什么,但他依然去做了。黄海海战中,“镇远”以其巧妙运动和火炮射击掩护旗舰“定远”,却不能使自己免受打击。战斗中“镇远”一直烈焰熊熊,经受了各种炮弹的几百次射击,包括口径达到13英寸的炮弹。马吉芬受到了非常严重的战伤,包括严重的撞击,烧伤和弹片击伤。他的健康和视力受到不可挽回的重创。但他依然指挥“镇远”断后,并随同残余的军舰返回旅顺。</p>
基于恶劣的健康状况,之后他离开中国返回美国疗养。他在纽约生活了两年,忍受着无休止的伤痛折磨。但在他给家里的信中还透露出巨大的勇气。他在信中尽量避免让家人担心,他隐瞒病情,调侃他们的忧虑,谈论他透过病房的窗户看见的一些可笑事情,一个孩还问他要中国邮票,他还打算一旦身体好转就和大家去旅行,但后来他知道这是不可能了。</p>
医生急切要求他接受手术。对此,他在给朋友的信中写道:“我知道我的头骨将要开个三平方英寸的口子——但不会触及大脑——切除一个眼球(仅仅需要几个时,看来没有搞错,这可以看出来)。医生们没有向我隐瞒这种手术的失败纪录。其实这些情况别人也告诉过我——我已置生死于度外。其实也没别的,不外乎就是容易导致大脑损伤引起精神错乱和失明。</p>
为了尽量在可能的精神错乱和失明,以及止痛药难以有效止痛之前整理一下资料,马吉芬给“世纪杂志”写了一份黄海海战的完整报告。在给理查博士的信中写道:“我的眼伤困扰着我,我甚至看不见我写的东西了,文章写得很辛苦。希望21日能将文章交到您手中,如果眼伤继续恶化下去……”</p>
“还是那个问题,如果眼伤继续恶化下去……”</p>
未完的句子是残酷的预言。</p>
医院的护士不知道,在马吉芬的私人箱子中有一把他用过的左轮手枪。1897年211日的清晨,他要来这口箱子,支开了身边的护士。当她们听见枪声冲到他床前时,现他饱受折磨的身体已趋于平静,疲惫的眼睛永远失去了光芒。他将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和他的生命奉献给了另一面国旗下的人民。</p>
而就算在死前,他也不忘为他敬重的中国同事平反,刊登在“世纪杂志”的黄海海战报告的最后部份写道:</p>
“其中如提督丁汝昌,我不能不向其深切沉痛追悼。他既是勇敢的武士,又是温和的绅士,他迫于滥命和强敌作战而一败涂地。及见大势已去,尽毕生最后的职责,为了麾下将士的生命而与敌签约。这是他自己的决定。他曾期望活着,但他知道祖国的不仁,对他的冷酷待遇将要过不共戴天的敌国。在夜半孤灯之下,左思右想,饮鸩而逝。老英雄当时的感情究竟如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