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晓妆坐在车厢左边，黎婧坐在车厢的右边，还有个装聋作哑的车夫坐在车厢外面。</p>
沈晓妆不解地看着黎婧，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说：“你喊那么大声干啥？”</p>
黎婧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确有些过激，不自觉地涨红了脸，轻咳了两声，不再言语。</p>
沈晓妆拖着下巴往窗外看，语气平静地像是在叙述一个与她不想干的故事，“我没你那么心怀天下，我的心胸只能装下我看见的这一点东西。”</p>
黎婧猛地回头，抓住沈晓妆的手，“国都没了，你就算把铺子开起来挣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p>
“那就能快活一天是一天。”沈晓妆把手抽回来，“我就算忧国忧民又能怎样，我能做什么？这西楚不还该是什么鬼样子依旧是什么鬼样子，你不是杞人忧天又是什么？”</p>
两个小姑娘持有完全不同的观点，两人在车厢里无声地对峙着，最后还是黎婧先送了口。</p>
“你便当我方才那话没说过。”</p>
黎婧垂眸，不再去看沈晓妆，沈晓妆也依旧盯着窗子看。</p>
可那窗子是闭上的，没打开过的窗子，能看见什么。</p>
就像她们如今这般，被人蒙了眼，堵了耳，困在一方小天地里，瞧不见外面的丑恶就当做生活还是美好的。</p>
沈晓妆闭了闭眼，轻声道：“况且谁说谢寒就不能是个好将领呢。”</p>
“你别是吹风吹糊涂了。”黎婧摸了摸沈晓妆的额头，“怎么开始睁眼睛说胡话了呢。”</p>
沈晓妆没躲，她觉得自己可能也是吹糊涂了，要不然怎么能鬼使神差地说出这种话来。</p>
这世道疯了，人也都跟着疯了。</p>
沈晓妆站在寺庙门前吹了好一会冷风，觉得自己也快疯了。</p>
不是疯了，也是魔怔了。</p>
边上没有旁人，沈晓妆说话也没了顾忌，问：“我当时上京来是不是就错了？”</p>
黎婧没回她的话，只是恭敬地弯了弯腰，伸出手来叫沈晓妆扶着，“姑娘，这风大，我们回去吧。”</p>
沈晓妆半晌不语，没搭理黎婧，径自走了回去。</p>
在寺里比在侯府自在些，没有旁人盯着，黎婧少有做出这般恭敬谨慎的样子来。</p>
沈晓妆踏在石阶上，石阶上有薄薄的一层雪，踩上去有些滑，走起来有点吃力。</p>
沈晓妆把裙摆微微提起一点 步履稳健地走在石阶上，一步一步朝着高处行去。</p>
黎婧站在原处没动，看着沈晓妆的背影一点一点远去，她蓦地觉得非常陌生。</p>
走在前面的小姑娘，低着头，却不曾弯腰，走上石阶的时候露在外面的耳坠子连晃都没晃一下。</p>
沈晓妆还没进勤仁侯府的时候，黎康就找人教导过她仪态，只是沈晓妆大多数时间都很随性，黎婧常说她没骨头似的。</p>
今日黎婧才知道，沈晓妆不是没学会没记住，她只是不想那么做，她终归不是黎大姑娘。</p>
她顾念着那几分情分做了假，做个个赝品，分明她自己才是最痛恨赝品的那个人。</p>
黎婧慌了，她想追上去，可才走了没几步，就摔倒在石阶上，搁这厚实地冬衣都能感受到磕碰后带来的痛处。</p>
沈晓妆回头了。</p>
沈晓妆没再继续往前走，她转身走了回来，在黎婧面前俯下身，问：“阿悦，你不累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