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忽然间,有什么冷冷的东西滴落到脸颊上,丝诺醒了来。
(好冷)
真奇怪,明明是在低音大提琴的琴箱里丝诺睁开双眼,从琴箱里缓缓地坐起身。
不知道为什么,琴箱的盖子就那样打开着。应该在身旁的布兰卡也不在,所以应该是他出去时打开的吧!
更让人不解的是
这里是哪里啊?
没想到,左看右看都是树。抬头望向天空,也只看得见绿色苍郁的树叶。
(在森林里?)
忽地一望,察觉到脸颊旁边是悬挂着朝露而往下垂落的铃兰花。看来,方才落在丝诺颊上的,似乎是这花上的露珠。
丝诺站在低音大提琴的旁边,左右张望地环视着四周。这里,看起来应该是学院后方的精灵之森。
视线所及尽被一片浓绿所包围,从长春藤顶端的缝隙间,有几道细细的光芒穿进来。在那光芒的照耀下,润泽潮湿的青苔和垂挂着水珠的叶子及花朵,似乎很沉重地堆栈着,宛如精致的银饰般耀眼辉煌。
的确,这地方有笔精灵在此诞生般地气氛。这里的景色既是如此,那么丝诺就可以大概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了。
她不能理解的是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为什么我会在这种地方啊?
再怎么搜寻睡前的记忆,也找不到自己会睡在这种地方的理由。自己该不会有梦游的倾向吧?
这么说起来。布兰卡到哪里去了呢?
布兰卡应该和自己一样睡在低音大提琴的琴箱里,现在丝诺的身边却没有布兰卡的身影。
有不好的预感。
那家伙该不会把我丢森林里了?
这么说起来,昨天晚上她的心情非常低落,好像说了一些让布兰卡失望的话。
该不会因为这样,他开始讨厌自己,然后为了找寻别的契约主人,而把自己丢在这里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一一
一而再,再而三的,我的命运就是被人抛弃啊。
丝诺摇摇晃晃地跪在地上,然后手撑着身子,坐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对受到重大打击的自己,丝诺感到非常的厌恶。她和布兰卡原本就没有多么深入的交情,但是自己会有这种像是被背叛般的心情,是因为在不知不觉中相信他了吗?
(相信那个可以变成狗或是大提琴的姿态,而不知道真正面目的家伙)
这样的话,自己还真是个笨蛋,竟然会相信那种家伙。不管怎么说,都是自作自受。
我真是笨蛋啊
丝诺就那样抱着膝盖,有一段时间动也不动的。
于是,到刚刚为止完全没有听进的各种声音,跃入丝诺的耳里。
受到风的吹拂而骚动的树木们、雀跃呜叫的鸟啭,还有凉爽的水流声
唔水声?
忽然传来的水声,让丝诺想起了自己很口渴。
(要是哪里有可以喝水的地方的话)
丝诺拿起丢在低音大提琴琴箱里的笹目,跟随眷那微小的水声,在长着青苔的地面上迈开步伐。
她用脚沙沙地拨开茂盛的杂草,时而停下脚步聆听声音,然后再度在草中往前行进。
不久,丝诺终于来到了飞溅着银色水花,大约一个人身高左右的小瀑布前。
水声是这个啊?
徐徐地用手掬起水,将水移往嘴边。冰冷的河水沁人身体里,终于有种重新活过来般的舒畅。丝诺想要顺便洗个脸而蹲了下来。
蹲下来之后,她看见一抹熟悉的银发映照在波纹摇曳的水面上。
什
丝诺,不可以随便到处乱跑。
恢复了人形的布兰卡站在丝诺的背后。
唔,是你!
话说还没说完,丝诺已经拔出笹目砍向布兰卡了。
你竟敢把我丢在这种地方!
布兰卡哇哇哇!地喊着,慌张地避开了刀子。
等一下,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问答无用!知道我睡在低音大提琴里面的只有你吧!到了这种地步,你已无需狡辨
唰唰地挥动着离鞘的笹目。
如果不要我的话,你直说就好了。我已经习惯别人不要我了,被你拋弃我也不痛不痒。可是像这样实在是太过分了!讨厌就说讨厌就好了
不是,不是我!
瞬间,丝诺将刀锋朝向布兰卡,定在原地。
不是我。听好了,你仔细想一想被丢弃在这里的不是你,是永恒?纯白。
永恒?纯白?
布兰卡像是松了一口气般,特意地一边将头发往上拨一边说着。
丝诺,你是因为被永恒?纯白选上了,所以才能进入这所学院就读的,没错吧?
丝诺勉强点头。
唔,说的没错。
那些觉得你碍眼的家伙,趁着你在睡觉的空隙将永恒?纯白丢掉,这也不奇怪吧!不过,就算他们那么做,但只要有我在,永恒?纯白就可以在任何地方出现
是这样没错,丝诺放下了刀子。
与其说这是讨厌你的家伙做的不如说,这是羡慕、嫉妒着永恒?纯白的家伙做的好事。
不、不是你吗?
丝诺恍如泄了气的气球,抬头看着布兰卡那许久不见的脸。那脸上混合着真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以及似乎有点受伤的表情。
听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不准怀疑我!我才不会抛弃你。何况你忘了吗?我是
我的东西吗?
这次,轮到布兰卡出现惊讶的表情了。
丝诺战战兢兢地说出道歉的话语。
对不起。
丝诺?
也许你会说这是借口,不过,那个我实在不太习惯被人丢了就跑。所以才会气昏了头。
丝诺很坦率地说。她毫不犹豫地如此道歉,可以说是非常不可思议
并不是不相信你。不如说,就是因为相信了,所以想到被你抛弃,就受了很大的冲击。所以
说到一半,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丝诺慌忙用手捣住自己的脸。
抱歉。那个可是我、我
心情突然放松下来的瞬间,不知道为什么,连泪腺都发达了。
我实在不太习惯,变成孤单一个人。
说到这里,忽然间泪水滴了下来。
(可恶!为什么)
丝诺摘下眼镜,用力擦拭着眼睛。
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落泪呢?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她没有理由因为这种事就变得这么脆弱,只因为她为自己被布兰卡抛弃了就哭。自己没有这么脆弱,可是为什么泪水停不了地一直溢出呢?
不经意地一看,看到布兰卡慢慢地朝自己伸出手。但是,就在快要触碰到丝诺时,宛如被电流击中般震了一下,停住了。
他用力地握紧拳头。仿佛想要这么做却又在忍耐着什么。
耐不住这一片沉默,丝诺慌慌张张地擦去了眼泪。像是为了藏起变红了的眼睛般,她重新戴上了眼镜。就算是布兰卡,她也不想让別人看见这不像样的脸。
话说回来,你刚刚去哪里了?
嗯?
我醒来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吧?
他眯起眼睛说着是啊,然后慢条斯理地拉起丝诺的手。
要、要做什
别担心,安静地跟我过来!
徐徐地把脚踩进水中,水的深度大约到丝诺脚踝。然后,带着丝诺慢慢地往瀑布的方向走去。
于是她看到瀑布的另一边,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耀着光芒。想说是不是水流反射的光芒,但感觉却又有点不同。
唔?
安静。仔细看里面!
丝诺为了确认那光到底是什么,而用衣服的下摆擦了擦眼镜。专心地凝神望向水中。
于是她看到
这是?.
令人惊讶地在这小瀑布的另一边,竟然掩藏着一个拥有薄薄翅膀的精灵。
怎么看她的脸色都非常差。呼吸紊乱,身体半透明,下半部的脚变得像水一样。
这、这是、这只精灵她怎么了吗?
寿命到了。
布兰卡简短地喃喃自语。
寿命到了?精灵不是没有寿命长短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会结束的生命。
丝诺愕然地屏住气息。
只有命的长短而已。那只精灵似乎原本就没有强大的力量。虽然可以化为人形,但是身形很模糊,也很瘦小。不只是她,这世界上也有像勃来一样。生下来就立即消失了的精灵。
勃来?
你们叫做帕夫可隆,还是绵球的白色东西。.
丝诺喔喔地理解了。那个在打扫房间的时候,偶尔会啪哒啪哒地到处跳的东西啊
那、那只精灵已经没救了吗?
她一直待在水边,也就是说,她是水灵的一种吧!
像这种瀑布底下的水潭或是普通水潭都具有力量,偶尔会有受伤的水属性精灵躲藏在其中。
这时候就要静静地不打扰他而去使用其他的水井,这是丝诺小时候路克跟她说的。
(他说,那样做的话,精灵一定会被带去好地方)
于是,布兰卡带着挑战性意味地扬起他那唇型漂亮的嘴角。
只有一个方法可以延长她的寿命。
丝诺追问着他。
什、什么样的方法?
唱歌吧!
她惊讶地眨着眼睛。
唱歌?我唱?
没错。把你的声音给她。你所编织的歌声里,拥有可以賦与精灵力量的东西。而且,现在的你并没办法让永恒?纯白充分地发挥它的声音。所以,还不如唱歌。
被布兰卡这么说,却还要照他所说的去做,这让丝诺觉得有点生气。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说的是事实,所以也没办法。
(可是就算要唱歌,但到底要唱什么歌才好)
可以让小小的精灵少女恢复活力,又可以让水属性精灵感觉很好的声音,到底是怎样的声
此时,似乎因为太阳的位置改变了,光线洒落的角度变得有些微不同,瀑布的下方因而出现了小小的彩虹。
丝诺将浮现在脑中的词语,谱成了乐曲。慢慢地吸了一口气。歌唱出声。
知道吗?
在彩虹的彼方天空蔚蓝
希望实现的梦想真的会实现
不知何时向星星许下了愿望
起身一看云在我身后的另一端
厌恶的事全都像柠檬糖一样消失了
精灵的确是以音乐作为粮食。可是连乐器都没有,而是单纯地唱歌一一而且是自己编的来历不明的歌,这样就可以拯救这只精灵吗?丝诺半信半疑。
如果至少可以为她消除痛苦的话,那就太好了。把这个正朝向刚刚才出现的彩虹走过去的她,带回这边的世界吧。
依你来说,唱得不错嘛!
被布兰卡这么一说,丝诺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她看到本来正在消失中的精灵,逐渐恢复了原来的气色。之前近乎有血色的脸,也恢复了原本光滑润泽的红润。
(不会吧,她真的获救了。没想到音乐有这么这么棒的力量。)
丝诺一边因这初次的感动而颤抖,一边战战兢兢地朝着刚刚重获新生的精灵伸出手。
以人类的年龄来算的话,她还不满十岁吧!是一个有着天直无邪的表情,很娇小的精灵。
你已没有大碍了吗?
精灵很可爱地,微感疑惑地歪着头,然后来到丝诺的身边。
她是一个比短发稍长.身穿和服的可爱小女孩。少女睁着她那晶莹剔透又光彩润泽的眼眸,并仿佛爱恋着丝诺般地说:谢谢.谢谢。喜欢,你的歌。我非常喜欢,非常喜欢。
精灵就像收到了糖果的小孩子般,轻飘飘地不停旋转跳跃着.
喂、喂!你这样一直动,等等又会没力气了喔!
没关系,只要听你唱歌就好了。
精灵歪着头,往上看着丝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