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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断罪-Bad days,Good bye! Ⅱ(1 / 2)

 01

过了傍晚,被学姊找出来的我与志乃来到了附近的一家小餐厅。

话虽如此,这回却不是有麻烦事要拜托我,而是学姊为了答谢先前的帮忙请吃晚餐。

我们坐在广阔大厅窗边的包厢座位。因为一楼是停车场,所以在二楼的大厅里,可以隔着窗户看到下面的马路。这条马路的交通流量很大,行人跟脚踏车也很多,所以虽然只坐在这里五分钟,我已经听到了好几次的喇叭声。真希望店家能够注意一下隔音啊!

一边茫然的想着这种事情,这么一说,我想起了某事。这似乎是我第一次,跟志乃一起到餐厅吃饭呢!至少,在我的脑海中,没有残留任何的相关记忆。

真要说起来,我本来就不是那种常上餐厅的人。

餐厅与速食店不同,出餐速度很慢,而且每种餐点都相当昂贵。如果是套餐,大概也都要一千圆左右吧!如果是晚餐就算了,这种金额根本不符合午餐或下午茶的价位。虽然种类丰富,可以吃到各种东西,但高中生或是贫穷大学生,还是比较会去速食店用餐吧!

「今天我请客,要吃什么尽量点吧!」

学姊对着志乃,将略显大张的菜单咚的一声摊在桌面上。顺带一提,虽然学姊的脸很明显的只对着志乃,但我也有包含在请客的范围里吧?应该有包含,对吧?因为我也有帮忙啊!至于被问到有没有帮上忙,那就很微妙了。

鸿池学姊是一个手头挺宽裕的人。她明明只是一名大学生,但名下却有车子。从这一点来看,应该不难想像吧!

我之前陪她去买过东西当然是被强行带走的不过,学姊去的每一家店都跟我常去的量贩店完全不同,价位甚至贵到我觉得店员可能笔误,在标价牌上多写了一个零的程度。

可是,学姊却有如选购日用品似地买着那些高价物品,而且还没有看价钱。我第一次看见那副姿态时,甚至恐惧到只能躲在店内角落不断发抖的程度不,当然这是玩笑话啦!可是,就心理层面而言,我就是受了这么大的打击。

顺道一提,志乃也是一个满有钱的中产阶级。她双亲的工作态度相当认真,虽然待的公司不同,但都是里面的高层人物。即使,两人的公司都无法称作大企业,但社员人数也有一定的程度,而且营业额也不赖,虽然我不知道股价有多少就是了。在这里顺便讲一下,或许有人会认为经济系的学生应该要知道这种事,但不巧的我只是一名念普通中小学,高中也是普通科的寻常大学生。不只是股票,我连簿记也是一窍不通。现状已是如此,更何况一年级几乎都是通识课程而没有专业课程,不懂这些也是无何奈何的事吧!

总之,她的双亲是精英社员。纵使或多或少有牺牲到私生活的地方,但热心工作到那种程度,收入当然也会提高。虽然,我们家曾经住在相同的高级住宅区中,但那仅仅只是继承祖父母的土地而已。志乃的双亲与父母只是非常平凡的上班族与家庭主妇的我家,是处于完全不同的世界,是货真价实的有钱人。

身为他们独生女的志乃,当然不可能贫穷。即使不能让小学生身怀巨款的走来走去,但她的皮夹里总是穴着金卡。当然所谓的金卡,指的并非是某个地方的会员证或提款卡,而是如假包换的信用卡。虽然我觉得没必要特意解说,但还是顺便说一下好了。我身上并没有信用卡。

嗯这是为什么呢?

我不由得觉得悲从中来。

年长的鸿池学姊也就算了,连小学生都比不过的我,究竟是

唉,事到如今抱怨这些也没用吧!

快速切换思维后,我对着坐在旁边埋首在菜单里的志乃问道:

「志乃要吃些什么呢?」

「小乃乃还是要点儿童午餐吧?」

「呃,学姊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啦!」

「什么啊儿童午餐不是很好吗?正好适合小乃乃啊!嗯,这当然是指好的方面啦!话说回来,这里似乎没有的样子呢!这个,C套餐有那种感觉就是了。」

「有穴旗子呢!」

果然,说到儿童餐,就一定要在上面穴旗子才行。如果还附赠无意义的玩具,就真的像得没话说了。虽然,不能对这件事有所期待啦!

「啊不过,这个不行呢!你看,里面有加青豌豆。」

摆放汉堡肉与香肠的盘子中央,盛满穴着旗子的鸡肉炒饭,像是加入可疑鸡肉的诡异红色炒饭,但里面有鲜艳到像是有毒的绿色球状物体。而且还是一大堆,像是刻意在炫耀似地。

「连青豌豆也不吃,是不行的哟!以前的人说啊女人如果不吃青豌豆,就不能变成一个好女人哦!」

「又是那种一看,就知道是骗人的谎话」

「有什么关系嘛!每个小孩都是这样克服讨厌的食物啊!我也是因为大人说,不吃青椒屁股就会长尾巴,才边哭边克服的耶!」

「啊,学姊讨厌吃青椒啊?话说回来,为什么不吃青椒就会长尾巴?有什么典故吗?」

「不,之后我有问过,似乎什么典故都没有的样子。妈妈笑着说,那只是随便想出来的理由而已。」

不知道该不该说,不愧是鸿池学姊的母亲虽然对心里留下yin影而表情阴郁的学姊不太好意思,但这个故事还真的有点好笑。

「我点三明治套餐。」

完全无视在一旁大声喧闹的我们,志乃点了只盛有四个正统三明治,看起来份量有点少,价格也还好的轻食。

「什么啊?不用跟我客气啊?不然点这个期间限定的特制牛排套餐也行哦?」

「不行啦,学姊。志乃的食量很小呢!」

学姊手比的特制牛排套餐,是两百五十克的和牛里肌肉排加上餐包跟米饭,还附上生菜沙拉与浓汤,份量明显过重的餐点。

如果是男大学生而且还很穷困的我,或是平常就会大吃大喝的学姊倒也还好,对身材比普通小学女生更加娇小的志乃来说,吃下这些东西就算会消化不良也不足为奇。果不其然,志乃只瞄了一眼就说「我不要」表示拒绝。

志乃的这种表现,让学姊有点无聊的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啊耸耸肩,之后就没再劝她点别的东西了。

「大姊!可以点餐了吧?」

学姊以有如在居酒屋里喝酒的大叔口气叫住女服务生。

呃,学姊,按钤叫人吧。铃声装置就好好的放在桌上呢!

***

结果,学姊点了B套餐。那是一份和风料理,食物细分成好几区的重箱里面,装满幕之内便当(注:在一个区分成好几个格子的盒子里面,精致地摆放拌菜、烤菜、煮菜、米饭等传统日本怀石菜系饭菜的盒饭)菜色般的各式鲜艳料理,而且还附加了酱菜与味噌汤。每样菜的份量虽然不多,但加在一起看起来也满多的。

我点的是奶油培根蛋汁意大利面。会这样点,是因为不喜欢冒险的个性使然。请不要用可怜虫之类的话来挖苦我,因为学姊早就用过这招了。

就这样在所有人的餐点都到齐,并且各自吃了一口的时候

「深山老师看到我们的时候,好像很害怕呢?」

学姊突然说道。

由于话题起头的过于唐突,在那瞬间,我还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啊嗯,大概吧!」

虽然,我不确定那样叫不叫作害怕,但至少可以确定她很焦躁。

「可是,在知道我们是来学校参观的人之后,她立刻恢复了原先的表情。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们只是来学校参观的话,她就会觉得放心了呢?说真的,如果不是的话又怎样?那个老师原先到底以为我们是谁?」

「那个嘛应该以为我们是可疑分子吧?你看,就像深山老师所说的,最近学校里面不太平静。更何况,事实上有可疑分子侵入校园,她会提高警觉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的确,就算把我们误认为是可疑分子也不奇怪。不过,那仅限只有我跟你在现场的情况。那时,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小乃乃与高屋敷大姊在哦!小乃乃可是确确实实穿着制服,而身材高挑、外表最显眼的高屋敷大姊可是那所学校的老师。不管怎么想,这两个人都不会是『可疑人物』吧?」

「」

这样说,或许也对。

没看到两人的存在这种事绝无可能。室内的确很暗,但也有三支手电筒的光线在照射。再说时间也是白天,亮度要辨认脸孔绰绰有余吧!

更不用说,最显眼的高屋敷小姐就站在离门最近的地方。如果有人从外面看进来的话,一定会先看到她的身影才对。

「那个老师不认为我们是可疑人物。可是,她还是感到很害怕。那是为什么呢?答案只有一个,就是对某人进入那个地方的事实感到恐惧。」

「进入仓库的事?」

「应该说,在那里调查的事。」

学姊到底想说什么?身为教师会想隐瞒自己学校所发生的不名誉事件,所以才对有人进入仓库的事情感到吃惊。是这个意思吗?我说出了这个看法,学姊笑着开口说道:「一半对,一半不对。」

「老实说,当时深山也被当成是嫌疑犯之一。」

「为什么」

「因为,深山雾正是第一个发现的人。」

学姊竖起一根手指头,一边说:「怀疑第一个发现的人,是调查案件的基本原则。」

「第一个发现的人?呃,可是,学姊你不是说过,是好几个老师一起发现遗体的吗?」

「正确地确认受害者死亡,并且报警的是别人一个叫明智学,现在已经不在这所学校任教的国语老师,可是第一个在仓库发现木下的人却是深山。呃,按照先后顺序说明嘛,原本在事件发生前,正好要举行教职员会议。当然,地点就是教职员办公室啰但是,应该全员出席的会议里,木下却始终没有出现。大概就在会议预定开始的三十分钟后左右吧,这个时候深山说木下实在太慢了,并主动表示自己要去找他。反正木下一定在体育馆或仓库那边,所以她拿了几把钥匙就离开了。然而连深山在经过十五分钟后,也没有回来。事情演变到这种地步实在太可疑了,所以包括明智学等三名老师便一起出去找人。但是,当他们来到仓库前方时,却发现深山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从处于错乱状态的她口中,听了断断续续的证言后走进仓库,才在那边知道有事件发生的事实。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

学姊一边转着筷子一边解说。她的礼节实在太差了,如果志乃模仿的话该怎么办?嗯,她不会做这种事吧,因为她是一个不管做什么都很有教养的好孩子。此时,我下意识地将视线转向志乃,只见她连半点参与会话的样子也没有如果突然加入,我会觉得很困扰只是咬着对自己来说,显得略大的三明治不,并不是用咬的。因为嘴巴不大,所以她没办法大口咬三明治。相对的,她以小口小口啃食的方式一点一点地吃着三明治。总觉得这种姿态,仿佛像是仓鼠在吃东西的样子。

「啊我也觉得小乃乃像小动物般吃东西的样子确实可爱,也了解你想就这样一直凝视下去的心情啦!不过,如果你现在能暂时听我讲一下话,姊姊我会非常高兴的哟!」

「我有在听,有在听啦!没错,当然有听进去!」

「是吗?」呜呜,打从心底怀疑的眼神。「哎,也没关系啦!说真的,你听完这番话后,有什么想法?」

「想法吗?嗯虽然不晓得原因,但深山小姐果然可疑呢!」

从深山离开职员室,到其他老师出来找人之间一共有十五分钟。可是,尸体几乎在同一时间被发现。这里明显有古怪之处。找寻被害者或许就是要花这么多的时间吧,不过深山小姐打从最初,就已经预料对方会在体育仓库了。就算是先去其他的地方寻找,应该也用不着花费那么多的时间。

「她也有拿体育馆的钥匙吧?有没有可能先去那边找人?」

「没有。本人说要先去距离最近的仓库。」

这么一来,果然多出了空档。

十五分钟的空白时间。

在这段时间内,她究竟在什么地方做些什么呢?

「深山的理由是,寻找木下前,先去了厕所。」

「去了厕所吗?」

「嗯,这种理由没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女生上厕所要花费的时间,远比男生想的要多出许多。而且不管怎么说,这个理由也具有无法证明的优点。既然没有证明的方法,当然也就没有证明的必要。就是这么回事。」

「我怎么觉得,这个理论非常乱七八槽」

「没办法。不论何时,证明义务都是在怀疑者那一方。」

嗯,是这样说没错啦!

「然后,还有一个问题。在她发现疑似遗体因为,没有确认是否已经死亡之后,好像还呕吐了。顺带一提,这件事可以被证明。仓库内的入口处附近,就有证据说得清楚一点,就是发现了呕吐物。」

「学姊,现在在吃饭」

「不可以在意,因为去想才会在意。只要不去想,就不会在意了。所以,小乃乃也不行在意哦!」

「我没关系。」

哎呀,志乃。没关系我说你啊,这样真的好吗?

学姊也一样。不要在这种奇怪的情况下,夸奖小乃乃真乖~好吗!

「总之,种种迹象都显示深山雾相当可疑。虽然比其他老师早出去十五分钟,然而发现尸体的时间却那么慢。至于这段时间内的行动除了本人的证词外,没有其他人可以证明。去上厕所的证词无法证明,另一方面来说,也称不上是充分的证词。因为,上厕所这种事,可以凭自己的意思随时去上。那么,即使把她当作犯人,也不是不可思议的事吧?如果有那么充分的时间,要杀害一个人,然后再把尸体吊起来并非不可能。」

「说得没错。条件齐全到这种程度,不怀疑深山小姐还比较不自然呢!」

「没错。不管是谁都会这么想。当时,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可是到现在,深山仍未被逮捕。不,不只是这样,她甚至没有被当成重要关系人,强制带回警局过。证据就是深山至今都还在这所学校堂堂正正地教着书,以一名未婚夫遭受突如其来的暴力,而死亡的可怜女性身份。」

讲到这里,应该是说得有点累了吧,学姊休息了一会儿。她将漂漂亮亮堆满重箱的菜肴一一塞入口中,将各自品尝虽然美味但混合在一起后,因化学变化所产生的复杂诡异味道以白饭加以中和,接着连品尝味道都没有地将味噌汤灌入胃里。热衷教育的妈妈看到,肯定会大声斥喝「要细嚼慢咽!」的了不起吃法与志乃完全相反,那幅光景简直像是巨大怪兽在吃东西一样。即使如此,这种吃相或许可说是有一种微妙的可爱感觉。

最后将店家端出来的热茶在谈话期间,多少冷掉了些当成是盛夏太阳天游玩回来后,所喝的冰麦茶一样咕噜咕噜咕噜地一饮而尽,接着用力发出呼哈~的吐气声。

其实,她是披着女大学生人皮的某处欧吉桑吧!这种妄想慢慢地从我的脑海处冒了上来。

「嗯,当时的警察并没有不务正业。他们试着想将深山俯首认罪,但最后不管怎样,都无法成功。那么,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嘛」

「因为有不在场证明。」

此时,回答问题的既不是我也不是鸿池学姊,当然也不会是经过的女服务生或是灵界通信,而是志乃本人。

转头望过去时,也许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吧,只见她露出极不悦的神情并将脸别开,盘子上以扔出去的形式所放置的三明治也只咬了几口而已。

「小乃乃,为什么你会这样想?」

「就目前为止所听到的情报来判断,如果有无法断定深山是犯人的理由,除了她不可能是犯人的确切证据,或是证词外,别无其他可能。说到有什么事情能证明嫌疑极大的她不可能犯案,答案仅有一项。那就是在推定的死亡时间内,不在犯罪现场的不在场证明。」

呃嗯?因为,她说得实在是太快了,我有点听不懂。

可是,学姊却点点头说:「正确答案。」

「其实,推定的死亡时间,是在深山发现尸体的三十分钟前。」

「三十分钟前也就是说」

「没错。也就是教职员会议刚开始举行的时候。深山在会议开始前十分钟,就在教职员办公室,当然在开始之后一次也没有离开过座位。这一点可以被完美的证明,因为在场的三十四名教职员都是证人。这个不在场证明的完美程度,早已超越能否被打破的次元了。」

这样的确可以称为完美。

只要没有三十四名老师全是共犯的惊人发展,这个不在场证明就绝无可能产生动摇。与其这样讲,倒不如说这种结果太令人讨厌,又极为不公平吧!

可是,即便其他教职员的证词无误,仍不代表毫无逆转的机会。

「请等一等。话说回来,那个死亡时间的推定结果真的准确吗?」

因为是十年前的技术,所以不能期待它具有现在的精准度吧!就算有十分钟或二十分钟的误差,也不足为奇。而且只要有这一点差距产生,就有可能性出现。

「啊~说到这个嘛~」

学姊却难以置信的耸了耸肩:

「确实,这十年来警方的科学搜证能力大为提升,当时的技术的确也没有现在的准确性。在推定死亡时间这项技术上,以前与现在的正确度可说足处于完全不同的次元吧!然而,这毕竟只限于经过长时间后才发现尸体的状况。」

「啥?」

「人死后尸体会僵硬,你知道吧?」

「这种事,我当然晓得。」

「死后僵硬这种现象,会在死亡后以分钟为单位不断地变化。这种变化过程,早在以前就已经确定了。除此之外,还有血液凝固的情形,或是尸斑的色泽形状等现象。总之,尸体在经过长时间的放置后,确实必须经过现代科学技术来鉴定,可是在短时间内就发现尸体的情况下,现在的鉴定方式与十年前并无不同,结果是一样。」

「可是,我记得死后僵硬的时间可以动手脚吧?好像是利用温度变化吧!」

我以前读过的悬疑推理小说里,就有这个把戏。就是为了影响死亡时间的推定,故意将尸体保存于低温场所的手法。

可是,这点也被学姊轻易地否定了:

「在没有空调与暖炉的仓库内,要怎么做才能改变室温?你觉得那里看起来,是隔热效果很好的地方吗?」

「这这个嘛」

看起来当然不像。

「哎,那不过就是个水泥箱子,而且似乎也不容易散热。此外,警察也没有笨到,不会将自然现象所造成的温度变化考虑进去的程度吧?」

「这么说,就表示推定的死亡时间绝对无法动摇啰?」

「可以这样讲吧!正因为如此,警方才无法进一步调查。但是,如同我最初所讲的,深山不希望有人调查那座仓库。如果进行调查,说不定会出现某些对那个人不利的证据,然后也许就能攻破只能以完美来形容的不在场证明。」

学姊在说这番话时,脸上表情有如发现猎物的豹般锐利。不,嗯虽然锐利,还是像猫一样可爱就是了。因为这个人长得就是一副娃娃脸,外表一点也不可怕。只不过,对知道这个人本性的我而言,这样就足以产生十分恐怖的感觉了。

「你看起来好像很开心嘛」

「当然啰!因为,说不定有机会可以解决十年来的悬案嘛!这样还不有趣的话,什么东西你才觉得好玩?」

学姊以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说道。

我可是一点也不乐在其中哦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

我知道就算说了也没用,而且本人如果很开心的话哎,这样也没关系吧!

「唉请请请,就随便你搞吧!可是,你可不要忘记最重要的小鼎哦!因为,这件事情才是原先的重点。」

「这种事,我知道啦!我也有想办法要解决小鼎的问题。因为还要花一点时间准备,所以在这段期间内,岔题一下也没有问题吧!」

我觉得岔题本身就是问题耶!

哎,既然学姊说有办法可以解决,就应该没错吧!

关于这种事情,可以无条件地相信她。

所以我说完话后,便将视线从学姊身上栘开,然后望向独自沉默不语的她。

「对了,志乃你不吃吗?」

「吃饱了」

仍然把脸别开的志乃,更加简洁地回答了问题。

真奇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应该不会已经吃饱了吧!志乃的食量虽小,但平常也都跟我一起吃饭。只不过是四个三明治,应该不会吃不完才对。那么,她是因为先前「呕吐物」的发言才失去食欲的吗?不,还是三明治里面放了讨厌的东西?

就在此时,我发现了一件事。在残留下来的一份三明治里,夹了常见的蛋与火腿,但是在蛋黄的中央却有一个小小的绿色物体。那是一个太过鲜艳、又圆又小的豆子。

「里面有放青豌豆吗?」

「借由单一视点所取得的情报有其界限。只要采取主观论点,其中必然会发生误解。人既然生而为人,便无法从这个命题中逃脱,所以一切问题均会汇聚于此。」

「也就是说,菜单照片上面根本看不出来有青豌豆啰!」

我们不约而同发出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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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如同往常,无机质的教室里,无机质的授课开始。

在这种教室里,鼎努力的撑着身体上课。

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

身体有如灌满铅般的沉重。

简直就像只有这一带的重力倍增般的难受。拼命凝视着黑板的双瞳不断摇晃,头也自然而然地被桌子的表面吸附过去。就好像,额头与桌子中间埋有磁铁似的。

既然如此,埋入的是同一极的磁铁就好了。

鼎这样想着勉强地支撑身体。如果不以意志控制身体坐直,自己就会立刻朝桌面倒下去。

脑中充满杂讯,连自己现在在上什么课都无法确定。

应该是数学课没错。咦?不是吗?是英文课吧?

鼎连这是第几节课都不晓得。虽然觉得是上午的课,但自己似乎已经失去了时间感。

老师传进耳朵中的声音暧昧不清,无法从里面获得任何情报。

话说回来,老师到底在讲什么东西啊?

简直就像是外星人的语言。

身子倏地一震。

下个瞬间,整个世界回转了九十度。

为什么大家都站在墙壁上呢?

无法运转的头脑如此思考着,但脸颊感受到的坚硬冰冷触戚,让鼎终于理解了一件事。

啊啊原来自己晕倒了。

***

三泽鼎晕倒的事情让教室内顿时乱成一团,因为,她没有任何前兆地突然就从椅子上跌了下来。唐突到如果是在普通学校里,说不定还会被误认为是上课打瞌睡。然而在这所学校里,没有学生会在上课时睡觉,正因如此,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不是生了什么严重的病。

可是,这件事真的发生在一瞬间而已。

教师快速地跑向鼎确认她有无意识,得到鼎模糊的回应后,就将她抱起前往保健室。期间经过五分钟。老师回来后只说:「三泽同学只是贫血而已,请大家不用担心。」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地继续上课。学生们看起来虽然有些微动摇,但仍若无其事的将精神集中在课堂上。

在这种状态下志乃站了起来。

椅子发出喀啦声响,不知发生何事而转头望过来的在场所有人,都陷入紧张情绪。

那个支仓志乃,居然会因除了被老师点到以外的理由站了起来。

会因为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而感到不安,也是可想而知的事。

在这种氛围下,志乃的声音小小地响了起来:

「我不舒服,要去保健室休息。」

语调平静的像是在开玩笑似地。

然而,任谁也无法阻止这样的她。

***

「支仓同学?」

「不要紧吧?」

「呃?啊,嗯?咦?」

志乃意想不到的来访,让鼎完全陷入了混乱状态。不,或许是因为无法掌握自己的状况,才会变成这样。

摆放在保健室中的三张床的最里面那一张,鼎有如被纯白色被单掩埋似地躺在上面。她的气色不佳。一副睡眼惺忪、全身无力的样子。看样子老师说她贫血,并非是错误的判断。

「你现在很疲惫,最好多休息。」

「啊,咦?」

「你的脑部也无法正常运作。不管怎么说,在这种状态下回去上课一点意义也没有。」

「嗯,嗯」

「当精神疲劳时,**同样也会陷入疲劳状态。心这种东西虽然不存在,但它却以某种概念存在于现实中,而受到此种意识形态所支配的人类也会受到影响。举例来说,圣痕便是一例。过去救世主所承受的创伤,会在狂热信奉的基督教徒身上,完全相同的部位再现。虽然这种现象多是源自于主动或是无意识下的自残行为,但也有一部分是自然发生的。」

「伤痕会自己跑出来吗?」

「是的。这不是骗人的事情。如果让接受深层催眠的人相信普通棒子是烧红的铁棒,并让他们触摸,在那个部位就会出现烫伤。精神本来是依附于**之上,但这并非是不可逆的过程。**受到精神影响的案例,在其他方面也都发现了不少。」

「呃也就是说,病由心生的意思吗?」

对意外多话的志乃感到困惑的鼎如此说道,而志乃点头说了句:「跟这个差不多。」或者也像是火灾时所爆发出来的怪力吧!人类这种生物,远比本人所认为的更能欺骗自己。

「那个」

「什么事?」

「支仓同学,也知道我的事情吧?」

志乃沉默不语,但鼎理解这就是她表示肯定的方式。

「唉,你觉得很荒谬吧?都到了这种年纪,还会相信鬼故事。」

「」

「真是可笑呢!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可悲了。因为,明明没有这种东西。『惨杀爱丽丝』这种东西,明明不可能存在。」

「」

「绮罗拉虽然轻易接受了这件事,但平常大家都会这么想吧!」

说完,鼎做了一个自虐式的笑容。

她本人恐怕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丢脸、可悲、又难看。这就是她的感受。这种情绪,正是她发自内心的自然情感。是在假面具另一侧的幼小心灵。

因此,志乃答道:

「主观意识下的现实与客观意识下的现实是不相同的。」

「不相同?」

「客观,抑或是社会意识形态下的『现实』仅存在于媒体之中。例如,在你面前发生了杀人事件,对你来说那就是现实。然而,只要那件事没有经过媒体报导,就无法成为与周遭之人所共有的现实。而且,就算成为共有的现实,源自相同情报来源的可能性肯定不高。你还是不要太相信看得见的东西,或是亲眼所见的事物比较好。有看见UFO的人,也有看到幽灵的人。更或者,有能看见未来命运的人与能看见神明的人。你所看到的东西与他人所看到的东西不一定相同。所谓现实,不过就是这种程度的事物。」

「也就是说,我害怕的东西很荒诞啰?」

「你所感受到的现实,对任何人来说都无法成为共同认知的现实。换言之,你的问题根源,仅存在于你自己与他人之间的认知差异。」

说完这番话后,志乃就像对鼎已经失去兴趣似地保持沉默。她并不是真的对鼎失去兴趣。因为,打从最初志乃就对鼎一点兴趣也没有。她会保持缄默,只是因为已经给了对方必要就大众认知而言的情报。

「我不懂」

然而,鼎却没有接受到这些讯息。

她用着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说道:

「是吗」

「不过我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到头来,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我的感觉。我一定会在没有任何人帮助的情况下,死在现实中。」

断断续续低声说着这些话的鼎,脸上

有着放弃某物某种重要事物的表情。

然而,志乃已不再说任何话语。

已经没有必要说任何话了。

如果她认为这就是自己的现实,那么对她而言那就是现实。志乃不想加以否定,就算那对自己来说并非现实。她只要按照自己相信的事物活下去就够了。

已经给了线索。

事先铺好路了。

接下来的事「他」们应该会想办法吧!

***

「那么,之后,小鼎怎么样了?」

『母亲接她回去了。』

平常的声音与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有着微妙的差距。是因为转换成数位讯号的声音被削去许多情报,抑或是看不见对方表情的缘故?

即使如此,志乃的声音仍是与平常有点不太一样。

该怎么说呢虽然,她平常就用这种不带感情的方式讲话,但我总觉得透过电话,让这种感觉更加明显了。

而且,还是用手机拨的电话。因为是从外面打来的关系,四周杂音让声音更难辨认清楚。

顺带一提,现在使用的手机不是我自己的东西。说起来,我连手机都没有,因为那种东西实在太昂贵了。对穷学生来说,就算花费不到一万圆也很吃力。哎,虽然我知道有手机非常方便。这回,我也特地向鸿池学姊借了手机。顺便讲一下,学姊的手机是一只接近二万圆的最新机种,而且上面还有一堆花俏的手机吊饰,拿起来微妙地吃力。

「原来如此,我了解了。谢谢,你帮了不少忙。」

『是吗。』

「啊,对了。我想你应该没有忘记,不过今天是『约定之日』哦!」

『别担、心,我记得。』

「你就算记得,有时候还是会故意忽视呢!」

『我会看时间跟场合。我今天一定会早一点回去。』

「是吗那就好好用功吧!」

我一边苦笑一边挂了电话。此时,学姊不知何故露出了狡猾笑容。

「那个表情是怎样?」

「不不不,我没有别的意思。什么意思都没有,对吧?」

「就算你反问,我也」

我根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既然本人都说没有别的意思,我会听不懂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嗯,就这么想吧,想太多是不行的。

「总之,小鼎好像昏倒了呢!」

「似乎是这样没错。看来请小乃乃帮忙,果然是明智之举。」

说的也是,我点了点头。

说起来,这回之所以把志乃卷进小鼎的问题里,就是因为她能帮上某些忙的缘故。那个忙就是,如果小鼎在学校有什么异状时,志乃可以立刻以电话回报。因为我们既非学生也不是老师,所以无法在上课的日子里进入学校。关于此点,对志乃而言完全不是问题。总之,她的角色就像是告密者或是间谍之类的感觉。

「可是,也不用发生什么事,都从学校里打电话吧!」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半。对大学生来说,是第三节课刚开始的时候,对志乃上的小学而言,也是第五节课刚结束的时间。换句话说,她特地在休息时间,打电话过来通知我这件事。

「这也表示,发生的事情是多么重大吧!」

「嗯。小鼎的精神面似乎已经不行了。先前,缩写涂鸦事件的影响果然很大。」

我们也从志乃告知的内部情报里,听到了那个不可思议的事件。在职员室前方,有以红色油漆潦草书写的「KM」希腊字母。这两个字母与小鼎名字的缩写相同。而看见那幅光景的她,则是露出了明显动摇与半错乱的状态。

「可是,这件事还真是不可思议呢!以偶发事件而言,实在是太过巧合了吧」

「如果是偶然就好了。」

「咦?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不知道比较好啦!那样子比较幸福,也不会闷闷不乐。真是的,都不知道我为了这件事有多么地烦恼。甚至到了整晚熬夜思考,如果真的变成这样该怎么办的程度。但你却如此轻松的」

学姊以无奈的语气嘀咕,声调中又带着微妙的怒意。

怎么了?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算了啦!总而言之,不论真实为何,唯一的事实,就是鼎深信那事件与自己有关。而且,她正为了那件事受苦。」

「说的也是。突然昏倒这种事可是非常异常呢!」

这回是在学校上课时发生的还算好,万一在野外,而且还是危险场所或是没有人烟的地方昏倒的话,就不得不预想最坏的可能性了。她的问题已经超越小学生烦恼的领域,演变成可能会致命的危机。

「处理不当的话,鼎也许会拒绝睡眠哦!因为太过害怕作梦的关系。」

「说的没错。这下子,这边的准备应该要加快脚步啰!」

加快脚步?

啊啊,是那个「准备」哦!

「之前我就问过了,你到底打算做什么呢?」

「嗯,要怎么说才好呢?话说回来,当你是小学生的时候,会那么相信怪谈吗?」

「咦?不,我当然不会相信啊!」

「我想也是。我也一样。可是,鼎的情况又是如何?她真的真心相信那种事吗?」

她当然相信吧!正因为如此,才会感到害怕。如果不是这样,就不会梦到那些东西,也不会害怕这种逼真的梦境。

然而,学姊却否定了这些想法:

「我不这么认为。那孩子不可能会相信那种东西。我觉得鼎只是想要相信而已。」

「想要相信?」

「没错,想要相信。她虽然认为『惨杀爱丽丝』这种玩意儿不可能存在,却又同时希望它存在。所以,她才会深信那个怪谈到这种程度。不管是谁都一样吧?科技明明发达到连小孩子都知道幽灵不存在,但至今怪谈还是能取得市民权,不就是因为大伙希望它存在的关系吗?」

学姊的推理,让我哑口无言。

因为,这样实在太奇怪了。

鼎害怕「惨杀爱丽丝」,害怕它会出现在每晚的梦境中。所以,她才找鸿池学姊商量这件事,我才被卷入了这个事件。

然而,如果她希望它存在的话,根本没必要害怕,应该也不会找学姊商量才对。

这个理论不管怎么想都自相矛盾。

「不过,人心就是会矛盾吧?」

「呃,是这样讲没错啦!」

可是,我觉得这似乎是两码子的事。

「我觉得,鼎似乎有破灭愿望。」

「破灭?」

「没错。就是想破坏现在的自己的愿望。为了打破僵局,鼎寻求着『惨杀爱丽丝』。她相信,那个存在能够毁坏已步入绝境的自己。她需要能够改变自己的『他人』。可是,她并没有完全从破灭衍生出来的恐怖感中解放出来。现在的自己与现在的价值观,对于现在的生活要改变的事产生**。渴求改变的希望与对改变的恐惧同时共存,这也正是恶梦的真面目。」

「也就是,本性与理性的冲突吗?」

学姊点了头:

「鼎害怕的不是『惨杀爱丽丝』。那孩子害怕的是自己应该只存在于梦中的破灭愿望,对现实产生作用的幻想。实际上,鼎一直到最近才跟我联络,但她自己明明说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作恶梦了。既然如此,为什么到现在才要求助呢?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选择了这条路?答案就是她察觉可疑分子在一、两个月前,突然变激烈的犯罪行为与自己的梦境有所重叠。那个时候,鼎才渐渐感到恐惧,然后便联络了我。」

回想起来,她不是有说过这种话吗

『这种事,我早就习惯了。』

她已经作恶梦作到习惯的程度了。不断地重复、被逼迫、被折磨。即使如此她仍然没有挥开这一切,没有对重复到早已习惯的恶梦采取任何对策。

这是为什么?

也许,正如学姊所言一般,恶梦本身就是她自身的愿望。

「那么,为什么鼎想要破坏现在的自我呢?你应该也知道理由吧?」

「因为讨厌念书吗?」

「不,有些不太一样。那孩子喜欢念书,也知道解开问题时的快乐。因此,她的问题只不过是忘却了那种快乐而已。然后,让她遗忘这件事的,就是那孩子的母亲。鼎的破灭愿望换句话说,就是源自于母亲。既然如此,也就知道解决的方法了。」

也就是说,让两人和解就行了吗?

「你想说服鼎的母亲吗?」

「能说服我早就做了,因为那个人是有自己一套信念的教育妈妈。嗯哎,就这层意义来讲,她也不是坏人啦!虽然,我怎么样也无法喜欢她,却也不会因此而讨厌她。」

学姊讲完后,有如确认似地继续说道:

「嗯,我并不讨厌。她身上有很多我看不顺眼的地方,而且对任何的小事都很啰嗦,又很明显瞧不起我的学历。哎,该怎么说呢,大概就是这样吧,一定没错。」

到底是哪一边啊?

意思是说,她们不合到这种程度吗?

「总之,因为如此,如果要做的话,只能从鼎身上下手才行。」

「你果然有一些想法吧?差不多该告诉我了啦!而且,你似乎也在准备一些事情,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帮忙的。」

「那真是太好了虽然,我想这样讲,但很遗憾这一次没有你出场的机会。因为,要上场的人是小乃乃。」

「是志乃?」

为什么她要在这种时刻登场?难道学姊打算让志乃去说服小鼎吗?该怎么讲呢,就种种层面来说,我认为这是一件绝无希望的事。虽然,某些时候讲话头头是道的志乃,会让人对她能顺利完成任务这件事有所期待,但对于不以任何人都能轻松理解的方式,来说出想说的话的她而言,担任说服者大概是我所能想到最差劲的角色分配。

「哎,先把这件事搁置一旁!」学姊边说边做出将某种隐形物体移至一旁的动作,仿佛真的有东西存在似的。她的演技还真细致呢!「其实,我已经知道『惨杀爱丽丝』的真面目。」

「啥?」

意想不到的话语让我哑然失声。知道真面目了?什么跟什么啊?是所谓的疑心生暗鬼吗?

「是相似的东西,但不是暗鬼就是了。」

「意思是说?」

「在怪谈中登场的『惨杀爱丽丝』也就是爱丽丝娃娃,是当时学生的所有物。而主人的名字叫宫前加奈,是念六年级的女学生。」

「它是学生的所有物吗?」

「没错。哎呀,调查这件事可辛苦的咧!当时的警察完全不知道有『惨杀爱丽丝』这种事,所以完全没有调查掉落在外面的红鞋。所以我才拜托高屋敷大姊,从她那边借来一堆可以成为当时资料的东西。然后,在那些资料中,有那间学校的介绍手册。里面关于文化学习方面也投注了不少心力呢!上头刊载了各种照片,有电影监赏、绘画展与参观某处历史文物馆等照片。里头有一张照片,是在校内举办人偶展示会时拍的。从西洋人偶到日本的市松人形,展出了各式各样的人偶。在里面,有一尊被拍到的人偶」

「就是爱丽丝娃娃吧!」

「对。进一步调查后发现,那是从学生家里拿来的东西,也知道了谁是它的主人。」

此时,学姊拿出一张纸片放在桌上。将它摊开后,出现的是三名少女的身影。与被害者木下浩二的相片一样,是用照片去影印出来的图片。

三名少女以某座山与木造小屋为背景,靠在一起开心的比着胜利手势。

「这是事件发生约一年前,在补习班举办强化合宿当然是念书吧?的时候,与两名朋友合照的照片。左侧的女生就是宫前加奈。」

「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弄来的?」

「咦?啊嗯,没什么,该怎么讲呢,稍微用了一点关系啦!」

学姊发出装傻的笑声,然而我并没有漏看她额头上冒出的细微汗珠。与其这样讲,不如说就算漏看也绝对会有所察觉。因为她的笑声干哑,实在是太可疑了。

「总而言之!你有什么想法?」

「如果你不想说,我不问就是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问。」

「真是的不要再提了。」

「是是是。呃嗯,老实说她长得还满可爱的。」

照片中露出微笑,名叫宫前加奈的少女以世俗眼光来判断,可以说是拥有一张漂亮的脸蛋。活泼俏丽的短发与灵活的大眼睛令人印象深刻。

她给人一种小大人的印象。到了这个年纪,女生在精神与**上往往都比男生要来得成熟,虽然不能拿我当标准就是了。那么说到要以谁为标准,因为我身边的小学生只有志乃一人,如果跟她比较,不管是谁看起来都会是一副成熟这里指的仅仅是外貌的样子。

可是,她的身材却是非常娇小。如果跟站在一起合照的少女们相比,更可以明显的看出差距。这十年来,小学生的平均身高也产生了巨大的变动,即使以这个角度来判断,现在的她,身材也许跟志乃相同。另外,以这个层面而言,她给人一种**的成熟还在遥远未来的印象。

「可是,这孩子其实在事件发生后,就立刻转学了。」

「转校?事件发生后?」

「是的而且,还不只这样」

***

「那就好好用功吧!」

虽然对方这样说,其实支仓志乃早就从学校早退了。以身体不适为理由不知道这到底能不能当成理由追在鼎身后,前往保健室的志乃,就这样放弃了下午的课程。她并不打算上课,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志乃就这样在原本不应该的时间带跑出校园,但她并没有回家,而是在学校周围徘徊。她像是在散步似的,缓缓地在学校附近来回查探。午后的街道十分安静,因为附近原本就是住宅区。午餐时间早已结束,而下午外出的时间仍过早的这个时候,几乎没有行人在路上走动。

多亏这样,志乃才能自由走动。如果在大白天穿着制服走出校园,任谁也会感到可疑。其中或许还会有人多管闲事,直接搭话倒也还好,如果跟学校联络的话就麻烦了。

终于,绕了几圈之后,视线前方出现一名男子的身影,志乃总算松了一口气。

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真是太好了。因为今天有特别的约定,而表示自己会早点回去,所以不能反悔。如果没有发现那名男子的话,就必须等到后天了。

然而,这种担心似乎只是杞人忧天。

志乃慢慢地接近那名男性,然后向他搭话:

「午安。」

初次见面的少女意外发出的招呼声,令男子感到非常困惑。他不知该如何应对,也不知少女为何跟自己搭话,因此就算觉得讶异也不足为奇。而在作贼心虚的情况下,结果更是如此。

然而,志乃没有等全身僵硬的男子重新复活,迳自发出了质问。

质问或者可以说是责问。

「之前的涂鸦『KM』指的是三泽鼎吗?」

「啥?」

「还是指宫前加奈?」

光是这一句话。

就让男子变了脸色:

「为什么?」

为什么会晓得?为什么会知道宫前的事?这个极为合理的疑问,恐怕包括了这两种意思在里面吧!

但志乃并没有回答任何一个问题。就算说明那些事情,结果仍是毫无意义。因为真要说起来,会在此地以这种形式相会,这件事本身仅仅只是偶然罢了。

志乃心中毫无肯定的依据。她只是假设可疑分子是校外人士,若想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侵入校园,比起启动警报装置的夜间,开关被关掉的白天还比较确实。这是一个连逆向思考都称不上的简单结论。犯人也是这样想吧!在不断误触警报装置的过程中,必然察觉了这个事实。

所以,志乃才早退在附近查探:

「你为什么要将宫前加奈的缩写写在墙上?不你的目的究竟为何?」

志乃就这样对「可疑分子」提出问题。为什么要不断重复这种可说是无意义的行为?

「你调查过『惨杀爱丽丝』了吧?所以,才会知道宫前的事情。」

「是的。」

「原来如此」男子满足的点点头:「那么,你也知道『惨杀爱丽丝』诞生的原因,也就是那只红鞋的事情啰?」

「是掉落在第二体育仓库后面的东西吧?」

「是的,没错。把那个东西丢在那种场所的人其实是我。」

男子如此说道:

「我与宫前是同班同学,座号也连在一起。那家伙叫宫前,我则是叫三木矢。姓名的头一个发音是『MI』的只有我跟那家伙两个人,所以在换新班级的时候,那家伙理所当然就坐在我正后方的座位。那时,我们稍微讲了一些话,然后感情也稍微变好了些。」

当然,感情好并不表示是恋人关系。双方之间的交情程度,不过是常说到话的异性罢了,比起来与同性友人聊天的时间要压倒性地多出许多。

即使如此,对他来说这也足够了。

「我喜欢宫前。当然,那时的我是不会承认这种心情,因为当时我还只是小孩子。我认为喜欢异性是一种丢脸的事,而无法坦率面对。所以,我看到宫前把家里的爱丽丝娃娃拿到学校展示,并且被老师称赞时,心里感到有一点生气。我明明喜欢她。不,就因为喜欢她,才会这样吧!所以我把公开展示的爱丽丝娃娃拿走,就这样将它藏在学校里面。」

鞋子就在那时弄掉的吧!由于紧张与亢奋而没有好好确认人偶的状态,所以他无法确定是否真有此事。事实上,他穿过那座仓库的后面,而他也知道,那条路径本来就很难被人发现。

「我没有将它拿回家的勇气。不,也许我认为没有必要做到那种程度吧!因为我觉得,光是这样就足以引起一场大骚动了。不管怎么说,那个娃娃可是学生的私有物品,而且还不是便宜货。如果在学校弄丢的话,教师们应该会全体出动去找寻吧!」

「然后,你打算在这场骚动中,自己将它找出来。」

面对志乃的指摘

「正是如此,很白痴吧!因为爱丽丝娃娃不见而发生骚动,等宫前知道这件事后,我再英勇的将它找出来。我觉得只要这么做,就能引起那家伙的注意。」

三木矢自嘲的笑道。一切只是为了让喜欢的少女注意自己,是一种既幼稚又愚笨,却绝对不含半点污秽的行为。

然而,那副表情却立刻消失了。

「可是事实上,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爱丽丝娃娃弄丢这件事,根本没有引起任何小骚动。因为,发生了比那件事更加严重的事件。」

「是在仓库中发生的杀人事件。爱丽丝娃娃被窃的事情,就这样被那个事件盖了过去。」

「没错。而且还不只如此,竟然还跟那个事件扯上了关系。」

掉落在仓库外的红鞋。三木矢因一时的不注意所制造出来的产物,在与不可解事件重叠的过程中,奠定了「惨杀爱丽丝」怪谈的基础。事情既然演变到这个地步,已无法再次将爱丽丝娃娃找出来了。因为一旦被追问到,是在什么地方又为什么会发现的问题,就不得不将自己把娃娃藏起来的事情全盘托出。这么一来,自己也会被怀疑与那个事件有关。

所以,他只能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就在这段期间,宫前转学了。因为事发突然,我完全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不过,老师们对宫前都很冷淡。关于那家伙的话题变成了一种禁忌,当老师告诉我们这件事的时候,也只说明她是因为双亲的关系才转学。就算询问她转去哪一所学校,也得不到任何答案。对待她的方式,简直跟烫手山芋没什么两样。」

「你晓得宫前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那时的我并不明白。但当我长大之后,总算渐渐明白整件事,明白她为何非转学不可。」

如果一辈子都不要察觉的话就好了。如果一生都不知情,说不定就能因此而得到救赎。可是,这却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愿望。只要变成大人,就算不愿意也会发现这件事。因为,这件事就是这类型的事实。

「宫前到现在都还在住院。她好像从十年前,就一直这样重复住院、出院。我曾经见过这样的她。」

「宫前加奈吗?」

「嗯。其实我没什么才能,却也在攻读心理学。我的目标是当心理谘询人员。不,当然,为了见到患有精神病的宫前,我才一直努力到现在。半年前,这份心愿终于实现。」

正好课程中,有到现场实习的机会。他隶属的研究室的老师是那个领域的着名权威,所以能够自由选择实习场所,因此他无条件地选择了宫前加奈入住的医院。

当然,他无法直接与宫前见面。经过半年毫不问断的拜访,在取得信任及不断地恳求下,才终于能跟她进行会面。

「那时,我所看到的她,样子真的很狼狈。她过去的容颜已完全消失,一点也看不到过去的影子。因为每天都拒绝睡眠,所以平常就有在使用安眠药。不,是被迫使用。她不会特别害怕人,所以我也可以与她见面。可是,这只限于她病况好的时候。她有时候还是会发病,就像害怕某物一样,如同恐惧着『惨杀爱丽丝』的无聊幻想似的。」

回忆起当时的光景,三木矢因憎恶而颤抖。会面时间虽然仅有十分钟,但光是这样就足够了解她所承受的痛苦有多大。

「可是,你无法替她报仇雪恨。就算解决事件也已经没有意义了。做那种事,对你、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不但如此,对宫前加奈来说,只是将痛苦再度重现的行为罢了。」

「这我当然知道我知道。就算是我,也明白事到如今,犯人是谁都已经无所谓了。我并不想知道犯人是谁。即使知道这种事,我也什么事都做不到。即使现在找出那家伙跟他面对面,我又该说些什么才好?应该生气的对他说,你居然敢制造出『惨杀爱丽丝』的怪谈吗?还是应该感谢他杀掉木下?这种话,不管是哪一边都很愚蠢。这种话,不管是哪一边都不应该说出。我的目的不是这些。」

「那么你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事?你明明知道不管怎么做,都无法将她从痛苦中解放出来。」

「为什么?这太简单了。已经过了十年了。十年了哦!你不觉得这段时间很漫长吗?那是在你连站立都还不会的时候哦!经过的时间就是这么漫长。而且在这段时间里,一切都变了。即便是这所学校也一样,比我在这里念书的时候要漂亮太多了。学校的保全加强了,偏差值也提升了,入校的学生也跟以前不同,变得富足多了。」

三木矢的口气,仿佛是在诉说世上最丑陋的罪恶似的。

「世界随着时间不断的流逝而变动。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但我不允许在这种变化中,有事物因此被遗忘、埋没。十年,我绝对无法认同,宫前加奈的存在在这段岁月中渐渐消失。如果要谈论『惨杀爱丽丝』的谣言,故事里面就一定要有宫前的名字出现。因为,那家伙就是那个故事的核心。然而,却没有人记得那家伙的名字。学生们,甚至老师们都一样。每个人都渐渐地遗忘了宫前加奈的存在,而且这种情况只会愈来愈严重。如果以后那座体育仓库被拆掉的话,事情会变得如何?这实在太好预测了。大家都会想不起来那里曾经出过事。这个事实会被遗忘。只有『惨杀爱丽丝』这个幻想会独自前进,而身为故事根源的宫前的痛苦则会消失。」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只是无法充许。

因时间流逝。

导致真实劣化。

不能让宫前加奈所承受的苦楚被遗忘。

「所以我才引发这些事件。我想借着这些举动,唤醒大家对宫前的记忆。缩写的涂鸦也是这样,全都是为了那家伙的必要行为。」

这所学校有着什么样的过去。

宫前加奈的痛苦又有多少。

为了想将这些事物确实的流传下去。

三木矢的目的,仅是如此罢了。

只能看到这里。

志乃感到自己的情感不断冷却,这真是一个难听的故事。

「人类的眼睛只能看见现在的事物,但思考却只能回顾过去。思考绝对无法追上现在。能捕捉现在,或是可以超越现在的思考,已经进入了超能力的领域。那是被称作预测未来或是第六感的能力。然而,普通人并不具备这种能力。一般而言,思考总是朝向过去,而且愈久远的事物存在感愈大。」

「你说什么?」

「你是一个被过去囚禁的可怜之人。你所寻求的事物只存在于过去,而你自己本身也只能活在过去。时代在改变、世界在改变,一切的一切都不断在变质。在这种状况下,你却与十年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你的思考,至今仍停留在十年前与宫前加奈在一起的时候。然而,这却是一件愚蠢的行为。这种事一点意义也没有。你的行为到头来,只不过是在重复那个你本身已无法挽回的过去。」

志乃冷冷地撂下了这番话:

「回去吧!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人生了。」

「你你懂什么!」

三木矢的双手紧抓住志乃纤细的肩膀。男人因过度亢奋而失去理智的握力,让小学生的**发出了疼痛悲鸣。

但是,即使如此志乃仍然面不改色。

「你明白宫前的痛苦吗?你了解那家伙的悲伤与绝望吗?」

很不巧,支仓志乃无法体会那个素末谋面的宫前加奈的心情。虽然她能够推敲个大概,但那与三木矢所相信的解答并不一致。如同自己体认到的现实与他人所理解的现实不同,两人的答案差异大到了残酷的程度。而且孰是孰非,只有宫前自己知道。

即便如此,志乃仍然了解三木矢的心情。童稚初恋以最糟糕的形式,而且没有结局就这样残留在心中,让他无法逃出这道咒缚。志乃能够掌握到他的心态,还有他真正寻求的事物。

可是到头来,他的这种心情,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

换言之他也错了。

不管是谁,都没有弄懂过。

没有发现自己扣错了扣子。

没有察觉真正重要的事物,就这样徘徊在恶梦中。

所以,志乃将双瞳对准三木矢。

直勾勾地,以漆黑色眼瞳捕捉他的一切。

让他的恶梦结束。

解放他。

同时,三木矢也有非偿还不可的罪业。

即使他本身也是受害者,但绝不能放过那个罪过。

所以,支仓志乃开了口。

以仅有的一个问题,让他坠入破灭之道。

「你说自己跟宫前加奈见过面。那时,她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短短一句话,就让三木矢身子一软双膝跪地。

他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不可能会记得的。对宫前加奈而言,她不会跟他商量自己心中的苦恼,也不会寻求这种帮助。因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同班同学罢了。座号相邻这种微不足道的联系,就这样被掩埋在事件之中。就像他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将爱丽丝娃娃藏起来却没有引起任何骚动一样。他的存在对宫前加奈而言对她所受的苦而言实在是太渺小了。

但是,他无法承认这些事吧!对于执着于过去,又深信未来是错误的他而言,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是刻意忽视抑或是随意解释,不管他心中的想法为何,宫前加奈都没有叫唤过他的名字。她根本记不得他的任何一件事。

记得整件事的人,只有他一人而已。在所有人都渐渐遗忘正如他所言的世界中,只有他仍顽固地抱着过去不放。

他的行为,只是过于迟来的报复。是在一切都尘埃落定后,独自被留在舞台上的可悲少年。在理解情况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他登场的机会了。他无法帮助宫前加奈,也没办法找出事件的真凶。就像是被杀人事件这种大骚动所掩埋的爱丽丝娃娃,被所有人、事、物遗弃。

只要将这个事实硬生生地摆在他面前。只要这么做,他的故事就落幕了。因为靠着紧抓着过去而活的三木矢,并没有拥有在失去与宫前加奈之间的联系后还能生存的力量。

「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是的等你成为大人后。」

留下面如死灰的三木矢一人,志乃离开了现场。现在的步伐要比平时快了些。有如要将心中涌起混合着怒意与讶异的暧昧情绪抛去似地,她自然而然地加快了脚步。

真是的,实在是太荒诞了。

每个人都还在凝视着十年前持续至今的恶梦。

不只是三泽鼎。

所有人都看不见梦与现实的界线。

「惨杀爱丽丝」说不定,它就是靠着那种怪谈所拥有的魔力而生。

让它结束吧!

志乃这么想。

已经对这种无聊的幻想感到厌倦。

不愿再跟这件事有任何关系。

拼图全部到齐。

十年前的事件之谜全部解开,恶梦结束了。

03

「爱丽丝追过来了」

我想起鸿池学姊所说的有关宫前加奈的事情,以及好像是她所说出的话语。

那段讯息透过某人恐怕是透过教师传进志乃她们学校,然后渐渐传开来的吧!十年的漫长岁月,是有可能发生这种事。

就这样,「惨杀爱丽丝」诞生了。

只不过,即使如此,仍是不知道红鞋掉落在体育仓库后面的原因。鸿池学姊似乎也没办法调查这件事,除此之外尚有一堆谜团。

事件十年前的谋杀事件、宫前加奈,还有爱丽丝娃娃。这些人、事、物之间究竟有多少关联?为什么鞋子会掉落,为什么少女会突然转学,而为什么又会害怕爱丽丝娃娃呢?为什么有人在体育仓库被杀,又为什么被吊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嗯,实在搞不懂。

果然还是不行。我不擅长做这种事。说起来,我压根儿就没兴趣解决十年前的悬案。我无法对杀人犯至今仍逍遥法外一事置之不理,更不用提志乃还在那间学校上课。老实说,我觉得感觉很差。如果可能的话,我真希望事情现在就能立刻解决。

可是这些不是我的工作,也不是鸿池学姊的工作,更加不是志乃的工作。这是警察的工作,不是我们应该穴手的事。

只不过,有这种想法的人似乎只有我一个,学姊与志乃都不这么想。

说不定,我正一点一滴地被她们影响?

抱着这种不着边际的恐惧感,我重新下定要适时阻止她们的决心,同时也有这种事是不可能办到的微妙豁达想法。一边看着时钟,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半了。

「啊糟了。已经这么晚了!」

我慌张的套上从衣柜取出的西装。

高中毕业后就不用穿制服,所以双亲就送了这套西装给我,并表示从今以后,西装就是正式服装要我好好珍惜。虽说是礼物,也不过就是一般大众的商品罢了。那件西装是某间有名的量贩店,一套只要一万圆出头的便宜货。

以这种理由得到西装虽然不错,但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几乎都没有派上用场。不管怎么讲,还不是四年级生的我,穿西装的机会有限。不巧,这几个月我没有出席丧礼或是结婚典礼,只有在大学的入学典礼上穿过一次再来,就是像现在这种场合吧!

「穿好啰!」

以笨拙的动作好不容易将领带打好后,再将领口整理好。这副打扮比平常的便服还要拘谨,活动起来也很不方便。但是一定要忍耐,因为总有一天要天天穿着它。趁现在,先习惯穿西装也不是一件坏事吧!

那么,为何我要换上这种穿不惯的衣服呢?如果要解释这件事,就得先说明志乃的现况。

志乃的双亲几乎都不在家里,从以前就是这样。他们是那种唯有不断工作,才会觉得生命有意义的人种,不分周末假日,即使天地发生异变事实上,发生那场大地震时也是这样仍日复一日从早工作到晚。他们常睡在公司或出差,因此年纪尚幼的她就被寄放在我家。当时的她待在我家的时间,比待在自己家里的时间还要多,我们几乎就像是兄妹似的被养大。

之后,我搬了家,再次搬回来时已经过了四年。在这段期间内,他们家失去可以放心将志乃寄放的场所,也因此发生了许多事。但志乃也已经成长到某种程度,而且她本来就十分乖巧、不会要任性,以极正面的**来形容,可说是一个很成熟的孩子。因此,将她寄放在小学、补习班中,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大问题。就算独自过夜,她也不会有任何抗拒感。就这层意义来说,她是一个很棒的小孩。

关于现况根本用不着再次说明。

可是,如果把话说到这里就停止,听起来似乎让人觉得伯父他们并不重视志乃的存在,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不,虽然我认为确实有这一面存在,也觉得正因为是志乃,才能维持这种如同走钢索般的家庭关系,但伯父他们也不是全然没考虑过她的事。

他们以自己的方式认真思考着志乃的事情。他们非常爱志乃,也很重视她的存在。他们充分的传达出这种情感,我想志乃自己大概也能感受到吧!虽然过着几乎碰不到面的生活,但她们仍然可以成为一个家族。

因为上述所言,所以有时候极少、极少、极少的时候,他们家会在双亲都能一起早归的日子里,照例边吃着晚餐边联系家人的感情。而这个外人无法介入的日子,就是今天。

那么话又说回来,为什么我要穿着正式服装呢?因为某种不知名因素,我也受到邀请了。

这似乎是我平常照顾志乃的谢礼。

明明用不着这么见外的,虽然我拒绝过无数次,但伯父他们却不肯接受,甚至还说出「没理由不邀请家人一起用餐」的话。

老实说,他们的热情让我很高兴。

把我当作自家人的事实,真的让我十分感激。

但是

问题就出在,用餐场所。

虽然不会老是去同一个地方吃饭,但去的每一处店家都是有义务或是礼貌上要穿着西装这种正式服装的高级餐厅。「难得来外面吃饭,不稍微奢侈一下是不行的。」伯父总是这样讲,但我完全不认为那种排场只是「稍微」的程度,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吧!

即使到了餐厅里,也看不到菜单伯父他们会点好所有的菜。再说,就算看了菜单,上面写的反正也是我看不懂的外文付帐时,当然是用信用卡,收银台也不会显示餐点的总额,因此我压根儿就不晓得花了多少钱。这大概是他们两人不想让我介意的体贴吧!不过我还是想要说,我已经成长到能猜出大概价位的程度了啦!

端出来的各式料理当然非常美味,然而却有一种无法单纯享受的压迫感。餐桌礼仪这种看不见的压力,至今仍让我的胃部感到刺痛。对平民派大学生而言,还不如去价位梢高的吃到饱烤肉店还比较好呢!

想到之后的数小时要绷紧神经,我就忍不住叹气。此时,叭叭叭的喇叭声传进耳中。

与往常相同的信号。

走出房间后,可以看见在下面的狭窄马路上,停了一辆有如昨天才刚出厂的闪亮亮纯白色的皇冠轿车(注:丰田TOYOTA于一九五五年推出的气派型(Crown轿车。)它跟这栋破烂公寓实在是太不相称了。如果它是黑色的话,说不定我还会以为是某处的讨债公司前来要钱了呢!

最后确认有没有穿皮鞋有一次,事后才发现忘了穿后,上好了锁,然后跑下楼。

我就这样慌张的打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晚安。」

「哎呀,让你久等了吗?」

坐在驾驶座的男性,面露爽朗的笑容迎接我。那真的是一张很和善的脸庞。男子应该已经超过四十岁了,外在年龄也是如此。看起来不年轻,却也没有老态。他是一名漂亮地增长年纪到连男性也会为之钦羡的帅气中年人。身高只比我略高一点,但良好的体格却很适合穿西装。

这名男性,正是志乃的父亲。他总是面带微笑,是一名待人相当亲切的人。不管是内在或外表,都跟志乃不太相像。

跟她相像的,是另外一人

「唉。」

此时,一只手腕从副驾驶座那边伸了过来,并以食指弯了几下示意「过来这边」。我从座位上靠过去时,驾驶座中间突然出现一名女性。她以极不合理的姿势从反方向伸出手,一把揪住我的领口,不,是领带。

「领带歪了哦!」

冰冷语气、冰冷气质与冰冷的手。

可是,却有柔和的双瞳与柔和的动作。

这就是,志乃的母亲。

略微细长的眼睛与精明的脸庞,还有给人活力十足印象的短发。头发略带茶色,似乎有染过的样子。我记得她应该比伯父小四岁而已,但她却年轻到让人感觉不出有那种年纪。这不应该只是化妆的效果吧!她当然有化妆,但只是那种点到为止,极其自然的淡妆。志乃的肌肤也很漂亮,这大概就是支仓家的遗传吧!

与伯父不同,隐隐带着严肃气息的女性与志乃有说不出的相似之处。她果然像母亲。

我确定车门关紧后,伯父说:「那我们走吧!」便踩下油门。车子圆滑且安静地启动。

然后,我再次将视线朝向坐在邻座的她。朝向以带有些微睡意的双瞳,凝视窗外飞逝景色的她支仓志乃。

「咦?志乃,这是新衣服吧!」

「没错。」

志乃如同往常一般,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她身上穿的衣服,与平时的风格相差甚远。淡粉红色的连身洋装再套上白色羊毛杉。两者均为淡色系给人一种成熟的印象,而连身洋装的胸口几乎没有打开,裙摆部分也绣有蕾丝。羊毛衫上缝有花草图案的布标,很明显的是做给小孩子穿的衣服就尺寸来判断,应该是订制的吧!胸口虽然没有敞开也没有挂项链,但脖子上却围了颈链。黑色布料上头,体积虽小却是如假包换的钻石正闪闪发亮。

看样子她似乎也画了淡妆,唇色比平常要来的嫣红。膝盖上放着名牌包,然后将双掌叠在上面并端坐在座位上的姿态,不论用何种角度来看,都像是某处的千金大小姐。呃,当然,她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啦!

「很适合你呢,真可爱。」

「是吗?」

她的回应仍是极为冷淡。然而,在冷淡回应的深处,却可略为窥见她的情感。微妙上扬的疑问语气,也就是代表她本人也有一点在乎的证据。

平时的志乃,虽然像这个年纪的少女一样,对自己或他人的流行打扮完全不感兴趣,然而她还是会有在意的时候。特别是在今天,这种与平常穿着习惯不同的场合下,本人似乎也会不由自主地感到不自然。或者,也有可能是单纯地觉得这种衣服不好活动吧!

「我并不特别讨厌这种衣服,只是觉得怪而已。」

「一点也不怪哦!我刚才就说了,这种打扮很适合你呢!嗯,果然是因为平常老是穿那套黑色水手服的关系吧!虽然给人的印象有一点改变,但我觉得这种明亮色系也不错哦!」

这并不是谎言。

确实,她的黑色眼瞳、黑色秀发与明亮的颜色有着相反的性质,就如同她所感受到的一样,有着微妙的不自然感。比起明亮色系,略暗的颜色比较适合她吧!

即使如此,也绝对没有不适合的这种事。

「因为,志乃本来就很可爱,不管穿什么都很合适哦!」

「是吗。」

唔这次的「是吗」有什么含意在里面,我有点不明白。虽然我觉得是高兴的意思,但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这种想法实在是太一厢情愿了。因为,她平常就是那种即使外貌被夸奖,也不会特别感到开心的孩子。或许在她的心里,并不存在对自己或他人容貌的执着,抑或是讲究之类的情感吧!

我将视线转过去试图探索她的真意,她却一直看着窗外,那张侧脸上感受不到任何情感。

不得已,我换了别的话题:

「对了,志乃,你知道今天要去哪里吗?」

「不晓得。」

她一边眺望窗外一边回答。

伯父代替她回答道:

「今天是吃和食哦,因为之前的法式料理好像不太合志乃的口味。」

「啊啊这么说也是呢!」

先前去的地方,是座落于大阪市中心梅田的某饭店,最高层的高级餐厅。在那家看起来既漂亮又昂贵的餐厅里,我们享用了不管怎么想都很贵的quan套料理。松露鹅肝、鱼子酱,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些超有名的食材。就某种意义而言,那里可以说是值得纪念的场所,而且味道当然也非常美味。

可是,这些料理对志乃来说,却略嫌不足。一一端上来的每道料理,几乎都只有吃一口,剩下的连动也没动。到最后,唯一吃完的只有甜点。我们虽然担心她身体不适,但看样子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只是单纯不合胃口罢了。

这让我非常意外,因为志乃明明是个什么都吃的孩子。虽然有绝对不吃的食物,但除了那个东西以外,她并不会挑食。哎,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到底喜欢吃什么,不过至少平常在我家一起吃晚饭时,除了已经吃饱外,她不会把菜剩下。

顺便提一件不相千的事。回家后,我骂志乃说:「不可以把难得的料理剩下,不然浪费妖怪会跑出来哦!」但她却毫不考虑的反驳:「如果这是事实,那种东西早就超过现在的人口数了。」她就是这样,一个能若无其事说出严酷真理的小学五年级生。

「也许法式料理有些油腻。关于这一点,和食应该没问题了吧!」

「哦,是和食吗」

如果是伯父他们带领的地方,保证是怀石料理。说不定,可以吃到高级又新鲜的鱼呢!

我对志乃说:「真令人期待耶!」

「期待?」

「今天一定能吃到很多超美味的料理。啊所以,这一次不可以剩下哦!已经吃饱或是身体不舒服也就算了,如果只是因为不合胃口就不吃,对煮料理的人而言很失礼哦!」

与「努力」这种字汇完全无缘的少女点了点头,然后用着跟「努力」相去甚远的语调回答:「我会努力的。」哎呀,该怎么讲呢虽然我并没有抱着多大的期望,但我还是希望她能尽力做到这件事。

此时,耳热能详的轻快旋律在车内流泄而出。这并不是汽车收音机的声音,当然也不是音响之类的东西,而是从我隔壁传来的声音。

对这个声音产生反应,志乃说了句:「是我的」之后,便从包包中取出手机。会觉得耳熟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这是志乃的手机铃声。没用歌曲当铃声这点也很像她的风格。

志乃以单手打开折叠手机,将视线对准发出萤光的萤幕。然后,略微僵硬了一下。

「志乃,怎么了吗?」

伯母虽然提出询问,但志乃却没有回答。

相对的,她将荧幕转到我的方向。

「咦?是找我的吗?是谁?」

我定睛一望,只见上头浮现「鸿池绮罗拉」的字样。

啊,原来如此。

鸿池学姊拨志乃的手机,这种事虽然不稀奇,但几乎都不是有事要找她,而是打来找我。知道我们平常都会在一起的学姊,会先打家里的电话,如果没接通再拨志乃的手机。这么一来,就算在外面也可以跟我取得联系。

我接过手机: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说完后,我按下通话键:

「喂?」

『咦?为什么你会接小乃乃的电话?』

「你是明知故问吧?」

『是这样没错,可是还真是无聊呢!果然,一开始没有小乃乃用可爱的声音「喂」一声,就有点提不起劲耶!』

在电话里,起劲要干嘛,我立刻讽刺回去。

『你现在在哪里?周围好像有杂音,听起来不像在家里。』

「我在车子里面。」

『车子里?计程车吗?到底怎么了!你居然会搭计程车?难道是天地异变的前兆吗?』

真想用力把手机扔出去。

唉,不过确实如此。我只有在非常紧急的时候,才会搭计程车。

「不对啦!其实我现在跟志乃的双亲在一起。」

『啥?啊啊,这么一说,你之前就提过这件事了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不过,这么一来就哎呀这下不妙了。想不到会这么不凑巧啊!』

学姊的声音十分慌乱又尴尬异常。

「咦?学姊你怎么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嗯不,稍微有一点事。不过今天就算了。事情有先后缓急之先,就以你那边的事为优先吧!毕竟,很久没聚餐了吧?』

「嗯,是这样没错」我答完后,忽然察觉某事:「该不会是小鼎的事吧?」

『你啊,为什么只有在这种时候特别敏锐啊!』

耳边传来学姊阴郁的声音。她还外加一句敏锐就一直敏锐,迟钝就一直迟钝,好好选一边站吧!这种意义不明的责骂。

呃,就算你这样讲,我也

可是,会有这种反应,就表示我想得没错。她的事情应该有某些进展了吧!

「发生什么事了?该不会又昏倒了吧?」

『不,是没有这样啦』

「不是这样的话」我稍微想了一下,便发现了答案:「事情都准备好了吗?」

『你为什么只有在这种时候』

意义不明的抱怨嘀咕声传入耳中,但我却不在意。

因为,还有更重要的问题。

是的确实如她所言,事情实在是太不凑巧了。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呢,我不由得想这样发牢骚。

学姊正在准备某项计划帮助小鼎,而且到时候还需要志乃的帮忙。

我没出口抱怨,反而问道:

「无论如何非志乃不可吗?如果只有我的话,我马上就可以过去。」

高级怀石料理的魅力虽然强大,却还不足以放到天秤上衡量。

可是,学姊的答案却是NO:

『如果不是志乃的话,会有一点那个啦!不过,这也没办法啰!明天再』

「地点在哪里?」

「志乃?」

我以惊讶的眼神看着突然穴话的志乃。

她漆黑色的眼瞳看着这边,微微地却十分明确的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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